我留封信跟著陸昭去了滬城這件事，把我媽氣得半死。

她一度不肯和我聯系，直到后來陸昭出了意外，我媽對我的態度才有所緩和。

我和陸昭一起到滬城以后，命運之神終于對著我們，露出了它猙獰的面容。

陸昭聰明又很勤奮。

但是每當我們的日子好過一點時，總會有各種意外出現。

擺個攤，生意剛好起來，攤位就被扣押了。

存了點錢開了個水果店，好不容易開始賺錢，結果店的隔壁開了一家更大的水果店。

面積是我們的好幾倍，價格賣得還比我們便宜很多。

再后來，陸昭爺爺去世，我們也心灰意冷，打算換一個城市生活。

結果沒多久，我在街上偶遇了高中同學劉美晴。

劉美晴是個富二代，她大學時家里生意就從我們市做到了滬城。

我和陸昭相依為命這幾年，在班里也就和劉美晴有聯系。

她一直堅持給我寫信，不停地鼓勵我開導我。

后來，在劉美晴的介紹下，陸昭進了一家汽修店工作。

老板很喜歡陸昭，給他開了不錯的薪水。

就這麼干了幾年，我和陸昭又攢下一筆錢。

陸昭和我商量，打算自己開個店，再努力拼一次。

就在我們對未來充滿期望時，他卻出了意外。

6.

我回憶著那充滿風霜的十幾年，眼淚洶涌而下。

為了給我們母女更好的生活，陸昭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他省吃儉用，將所有的錢都花在我們身上。

我還記得出事情后我給他換衣服。

陸昭全身冰涼地躺在床上，牛仔褲洗得發白。

短袖的領口已經松松垮垮，襪子上還破了兩個洞。

這個高中時耀眼得像太陽的男生，到死，都沒穿過一件好衣裳。

我心疼他，可他卻常常說，有我在，每天都是好日子。

「靠，老師你看，我可沒說什麼啊！姜婉可不是我弄哭的！」

見我哭了，陸昭臉色漲得通紅，慌亂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了。

班主任狠狠地瞪了陸昭一眼，然后給我遞上兩張紙巾。

「姜婉，你別怕，有老師在，你放心大膽地說！」

我用力擦干眼淚。

對，姜婉，你都重生了，沒什麼好怕的。

這輩子，我一定要讓陸昭過上好日子，讓他好好活著！

想到這，我淚眼蒙眬地抬起頭，「老師，我向陸昭表白，他卻說不想影響我學習拒絕了我！」

「我就知道陸昭這個……」

班主任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和陸昭一起轉頭震驚地看向我。

夕陽從窗戶里透進。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7.

班主任綠豆大的小眼睛里透出一絲茫然，「姜婉，你說什麼？」

我委屈巴巴地抽了抽鼻子，「老師，談戀愛真的會影響學習嗎？你能不能勸勸陸昭，我保證不但不會影響我的成績，我還能給他輔導功課！」

「胡鬧！」

班主任瞪了我一眼，然后第一次對陸昭和顏悅色了起來。

「陸昭，這事情，你做得對！」

「學生必須以學習為重，我們學校的同學是絕對不允許談戀愛的，尤其是和姜婉同學談戀愛！」

「行了，你先回去吧。」

陸昭紅著臉低著頭，倉皇離去。

好像身后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追著他一樣，走到門口時還把進門的數學老師撞了個趔趄。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真好啊，又能再次見到陸昭。

班主任給我搬來個凳子，辦公室的老師都圍了上來，眾人說得口沫橫飛，苦口婆心。

我有些感動，對于上輩子退學的事情，我其實是很后悔的。

上輩子，我做了十幾年的乖乖女。

我外婆家以前是大戶人家，我媽就特別講規矩。

我受夠了一直做個好女孩，也受夠了一直的循規蹈矩。

所以在陸昭南下去滬城時，我義無反顧地跟著去了。

陸昭很憤怒，他覺得我這是在毀掉自己的前途和未來。

8.

當時的我太過年輕，也太過自信。

總以為憑借我的聰明和努力，哪怕沒有上過大學，我也能過得很好。

陸昭不管我怎麼掙扎，還是黑著臉親自押我上了回途的火車。

可是當我們滿身疲憊地回到我家附近時，我和陸昭卻發現了那伙曾經欺負過我的小混混。

他們看似漫無目的地在我家周邊閑逛，眼睛卻一直盯著我家大門。

我當時心就涼了半截。

和陸昭一起之后，他每天都會送我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們也偶遇過幾次這幫混混。

他們這幫人在我們這很出名，帶頭那個滿臉橫肉的男人叫豹哥，聽說是牢里的常客，最長的一次牢坐了五年。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居然盯了我那麼久。

再三猶豫過后，陸昭還是帶著我去了滬城。

我媽媽忙于照顧幼弟，我繼父工作也常常加班出差。

陸昭覺得，除了他，沒人可以保護我。

18 歲的我們并不知道，在這個社會上學歷有多重要。

我到滬城以后過了幾個月，就高考了。

因為遺憾和愧疚，我買了一整套的高考試卷，做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將每一個題目都爛熟于心，倒背如流。

高考試卷？

高考試卷！

9.

我刷地一下站起身，這套試卷在我后來生活困難不如意時，在我偶然路過大學校園時，都會被我一次次翻出來反復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