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從未翻過,就一直放在了我家里。
這些東西確實在我家里,我也確實都看過,在所有的證據面前,沒有人相信,這只是我的學術研究。
警察將我帶走了,時隔一年,我再次見到了張妍。
她躺在冰冷的金屬臺上,赤裸的身體蓋著白布,面容還是記憶里那樣美麗。
只是皮膚青白發紫,額頭上的環形切口沒有被縫合,看起來觸目驚心。
她真的離開了……
不是跟另一個人組成家庭,而是以這樣悲慘的死亡徹底離開了我,從此不在這個世界里。
「阿……妍……」
我在尸檢室痛哭失聲,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ӯʐ
當天晚上,我就在拘留室咬破了手腕動脈,被發現后緊急送醫。
在醫院里打暈護工,趁亂逃走。
我不是要殉情,也不是畏罪潛逃。
在所有人都等著給我定罪的當口,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兇手,無論為了自己還是張妍,我都必須找出真相。
搞清那些刻意的陰謀陷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從醫院逃跑之后,我一路避開監控,并換了兩次偽裝,最終來到了張妍家。
張妍住的是一棟自帶花園的二層小樓,我繞開保安順利潛入進去。
房子已經被警方搜查過,許多地方都攔著警戒條,我給自己套上塑料鞋套走了進去。
房間很亂,不少桌椅物品都翻倒在地,我循著痕跡往前,發現是從一樓大廳一路延伸到二樓書房。
仿佛有人曾在這里展開追逐和扭打。
我推開書房門,這里比外面更亂。
書籍和紙張散落一地,基本上都是醫學資料和心理檔案,唯有一本——《詩經》。
這是我送給張妍的第一個禮物。
可惜張妍和大部分女生不同,她理性的可怕,并不喜歡這些對她毫無用處的非專業書,這本就一直被她束之高閣。
我下意識將它撿了起來,發現其中一頁被折了角。
翻開一看,入眼便是「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旁邊用圓珠筆畫了一只熟悉的抽象兔斯基。
我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想到了一個人——李蔓兮。
她是我發小,我們已經兩年沒有見過了,她又怎麼會在屬于張妍的書本上作畫?
3
在我過往二十八年的人生里,如李蔓兮這樣的怪人有且只有這麼一個。
她是我鄰居也是小學及初中的同學。
她爸爸是前國家科研局成員,據說一生致力于量子時空研究,通俗點說就是時空穿越,不過事實證明這種東西當下還只能存在于科幻小說。
在我們小時候他就被宣告了失敗,遭到不少嘲笑和抵制,郁郁不得志。
她媽媽也因此離家,正在讀小學的李蔓兮就此患上自閉癥,在學校里沒少受欺負。
我那時候經常幫助她,一直到中學她的自閉癥逐漸好轉。
但同時,她也因此對我有了不同尋常的好感,初二的時候就學著給我寫情書,結尾的時候喜歡畫個兔斯基,那還是我小時候教她畫的。
我一直將她當親妹妹一樣看待,對她的情書也沒當一回事。
因為這她的自閉癥隱有復發的跡象,而緊接著,她爸爸因病去世,雙重打擊之下,她再度封閉了自我,全身心沉浸在學習和父親留下的那些晦澀資料里。
她確實是個天才,16 歲就提前考上了重點科技大學,又被國家科研局破格錄取,大好前途就在眼前,可惜不走尋常路。
死磕在量子時空這一塊上,發了瘋一樣想要證明她爸爸的研究能夠成功,似乎這樣就能改變她的家庭悲劇一般。
最終重蹈覆轍,被抨擊為異想天開的瘋子,于前年如喪家犬一樣離開科研局回到 C 市,搬去人煙稀少的鄉下老家。
還是我送她回去的。
那時候,她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一直到開門下車,才說:「我會繼續我的研究,它已經有了初步成果,我一定會成功的。」
我記得我當時問她:「你這樣做,就算真的成功了又有什麼意義?難道你認為它能讓你震驚全世界,一輩子被人追捧稱贊?」
「不。」
她仰頭看著我,一字一頓。
「唐宋,我想改變命運,彌補遺憾。」
我當時只覺得她異想天開,現在終于懂了其中的沉重。
我拿走這本《詩經》,在將張妍家搜尋兩遍都一無所獲后,連夜去找李蔓兮。
不敢坐公共交通,我打了輛黑車,專門走小道,盡可能的避開警察。
好在李蔓兮的家就在本市,一路有驚無險,天快亮的時候,我成功站在了熟悉的鄉村小樓前。
二樓的窗戶還亮著燈,我屏住呼吸敲了幾下門。
樓上窗戶開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往外探看,我抬頭,正好與她四目相對。
一剎那,她手里的搪瓷杯掉落,砸在了我腳邊。
五分鐘后,我坐進了李蔓兮家里。
開門見山的攤開書在她面前:「是你留下的嗎?」
李蔓兮看到被勾出的那句詩歌和熟悉的圖畫,愣了一下才說:「看起來是……」
她素來觀察入微,能這麼說十有八九就是出自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