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說死者「年輕」,她臉上的表情從自嘲轉變為諷刺:
「既然是護士長,就要有資歷有閱歷。但是我們科的護士長可不一樣,她只有年輕漂亮的皮囊和不知羞恥的心。」
我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也沒有繼續詢問她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她對死者有敵意,有怨氣。
不需要我問,自會抱怨一樣地全盤托出。
「18 床病人家屬說的自費確實是冤枉她了,醫保出了新規定,沖尿管的生理鹽水不可以報銷。這是政策,我們也沒辦法。」
她只提了醫保新規的事情,是為同樣身為護士的自己辯白。
而對于死者被家屬打耳光的事卻只字不提,似乎這只是死者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她現在人都死了,面上那層遮羞布也沒什麼不能揭的。」
我只攤開記事本,默默注視著她。
經驗告訴我她接下來說的話會很關鍵。
「她那麼年輕,科室里比她有資歷的護士多了去了,能當上護士長還不是爬了李主任的床,得了主任的力薦,不然怎麼輪得到她。」
她是這個科室年紀最大的護士,看剛才的樣子年輕護士對她也很信服。
我看著她眼里的不甘,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沒有死者,護士長必定是她。
我在「中年護士」旁邊寫上:
「與死者有職場競爭關系,對死者有怨恨。」
「警官,要我說你們也別白費勁了。她和李主任那點事醫院里人盡皆知,前幾天他老婆還來鬧過一頓。我看啊,她就是丟不起人,想不開自殺了。」
我又想起死者臉上的微笑,很平靜,不像有過掙扎和打斗。
現場確實像是自殺的樣子。
我正打算去看看監控,手機響了,是法醫打來的。
「隊長,我在女性死者身上發現了一些痕跡,目前的證據都偏向于……他殺。」
7
他殺……
我掛了法醫的電話,給小王打過去:
「小王,你現在立刻去保衛科,看一下昨晚神經外科的監控。」
既然是刑事案件,那麼任何一個可疑的人,任何一個可疑的點都不能放過。
我重新坐回到沙發上,語氣也變得嚴肅:
「你剛才的設想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很遺憾,我們法醫找到了證明你們護士長是他殺的證據。」
我故意把「護士長」三個字咬得很重,顯得她此刻坐在這間辦公室里無比諷刺。
這是我擊垮她心理防線的第一步。
「怎麼可能!誰會殺她?」
顯然她已經在心里蓋章定論,認定了女性死者就是因為羞恥而自殺的。
我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我剛才這一圈問下來,和你們護士長有矛盾的人挺多的。當然,這些人里面也包括你。她要是死了,你就是護士長了,對嗎?」
她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警官,你可不要血口噴人,是,我是不服她,可要是因為這個就說我是兇手,那外面所有的護士都是兇手了!」
我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先別激動,現在案件的性質傾向于他殺,我這也是例行詢問。」
這是我擊潰她心理防線的第二步。
果然,她見我并沒有懷疑她,松了一口氣,慢慢坐回去。
現在是讓她說出內心隱藏信息最好的時刻。
「我覺得你說得對,你肯定不是兇手。那你覺得誰會跟死者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殺了她不可?」
「李主任!」她沒有半點猶豫。
「她和李主任有不正當關系都五六年了,本來好好的,大家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前幾天他老婆突然到科室里大吵大鬧,還揚言說要讓李主任名譽掃地,競爭不上副院長。」
我在李主任一欄旁邊點了兩下,寫上:
「外遇被發現,現處于升職關鍵期。」
人在撇清自己嫌疑的時候,會滔滔不絕地揭露另一個人的丑事。
中年護士也不例外。
「雖說這屬于個人作風問題,和能力無關,但要是處理不好,他想競選副院長就是癡人說夢。李主任才是最想她消失的人,他的嫌疑最大!」
「你說李主任的妻子來醫院里鬧是什麼時候的事?具體一點。」
她想了想。
「那天我上班……就是星期一,沒錯!」
電話又響了,是小王。
「隊長,李主任撒謊了,他昨晚根本沒有一直在手術室,中途他回來過一次,進了 18 床的病房……」
8
「請你最近不要離開市里,我們隨時可能會找你進行詢問。」
「我都說了不是我……」
她話說了一半,噤了聲,頹然地坐在沙發上。
她此刻在想什麼呢,感嘆造化弄人,還是事與愿違。
「謝謝你的茶水。」
我走出護士長辦公室,小王已經拷貝好監控在走廊等我。
「走吧,我們先回警局,看法醫究竟發現了什麼證據。」
我來到法醫室的時候,梁法醫已經在寫尸檢報告了。
兩位死者的尸體也已經縫合好放進冰柜。
兩段不同的人生就這樣徹底畫上了句號。
「男性死者身上沒什麼太大的疑點,就是被吊在輸液架上窒息死的。可我在女性死者身上找到了幾個疑點。
」
「她血液中有三種藥物成分,首先她的死因是注射了地西泮這種安定劑,導致呼吸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