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死丫頭,」我媽狠狠地推了我一下,「你大爺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磨磨蹭蹭地,是想害死你哥嗎?」
我哥,又是我哥。我媽眼里只有我哥,就好像我根本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我心里恨得不行,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大爺,你是不是想讓我披上那塊貓皮?」
大爺微微一驚,隨即點頭:「這只黑貓是那個女鬼化煞的機緣,你披上它的皮,多少能感應到那個女鬼的位置。」
「找到那個女鬼之后呢?」我問大爺,「我會怎麼樣?我會死嗎?」
大爺眼神閃躲了一下,還來不及說話,我媽就叫嚷起來:「死怎麼了?你個賠錢貨,活著沒干一分錢的事,現在好不容易能救回你哥,死了就死了……」
「那你怎麼不去?」我面無表情地打斷我媽,「母子連心,媽,為什麼你不親自去找我哥呢?」
我媽沒想到向來唯唯諾諾的我,如今敢這麼跟她說話,一下子愣住了,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變得怒不可遏,跳起來,一把揪住了我的頭發,像拖垃圾一樣,把我往大爺的腳邊拖。
「小婊子!賠錢貨!當初就不該聽你大爺的話留下你,你一出生就該掐死你……」
我媽常年干農活,力氣大得很,一雙手像鐵鉗子一樣,將我拖到了大爺的腳邊。
她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伸手扯過大爺手上的貓皮,想把貓皮套到我的身上。
然而,在她的手指碰到貓皮的剎那,貓皮就像有生命一樣,反過來裹住了她。
「啊!」
我媽滾落到地上,一邊慘叫,一邊甩手,試圖將貓皮甩開。
可是,那貓皮就像是長在了我媽的身上,貓毛根根立起,像螞蟥一樣,從我媽的身上吸血。
血越吸越多,貓皮變得像緞子一樣黑亮,而我媽的身體則一寸寸委頓下來,像是被人敲碎了骨頭,碾碎了皮肉,連叫都叫不出聲音了。
最后,我媽變得只有一只貓那麼大,完整地「穿」上了那張貓皮。
我媽變成了黑貓。
不,與其說是黑貓,不如說是血貓,它的每一根貓毛都在往下滴血。
血跡一路向外延伸,沒入屋外沉沉的夜里,看不到盡頭。
「作孽喲,」大爺將嚇傻了的我從地上拉起來,嘆息不已,「那貓皮邪氣太重,你媽主動碰它,反而被它纏上了,這就是命。」
「你媽是為了救你哥,咱們就別糟蹋了她的心血,跟出去看看吧。」
6
大爺拉著我出門了。
我們順著黑貓留下的血跡,一路走到了村子的后山。
結果,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全村的人都在后山,包括常跟我哥賭牌的賴四他們。
他們像木偶一樣,蹲坐在地上,圍成一個半圓,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眼眶里卻全是眼淚。
每個人的身前都趴著一只,甚至好幾只野貓。
我從來都不知道,后山居然有這麼多只貓。
我媽變成的那只黑貓走到我和大爺跟前,用貓科動物特有的豎瞳冷冷地盯著我們,像是在等待些什麼。
「大爺,他們在這里做什麼?」
這一切看起來太詭異了。我不自覺地去依賴身邊的大爺,一個未必愿意保護我的人。
大爺的聲音在發抖,他說:「你哥要跟那個女娃娃結婚了,這些人都是收到請柬的賓客。」ӱz
「我們也是賓客。」
「賓客齊了,新人才能出來。」
「你看,你哥來了。」
我哥出來了。
他站在村民包圍的半圓圈里,渾身發抖。
他身上的白衣早已變成了血一樣的紅色,而傻女人頭朝下,腳朝上,站在我哥的面前,「咯咯咯」地笑。
我以為他們要拜堂,然而,傻女人往我哥的面前扔了一副撲克牌。
那副撲克牌是用骨頭做的,白玉一樣,落到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是我哥的骨頭。我看到他肋骨處的傷口了,流了那麼多血,把白衣都染成了血衣。
我哥從前最喜歡賭了,一看到牌,眼睛都在發光。可是,他現在看到撲克牌,卻只會哭著求饒,求傻女人放過自己。
傻女人聽不懂我哥的懇求,咯咯笑著,催我哥看牌。
我哥看了牌,單張,根本沒有勝算。所以,他棄牌了。
他棄牌的一瞬間,人群中傳來了一聲慘叫。我回過頭,正好看到賴四面前的野貓撲到他的身上,咬下了他臉上的肉。уȥ
賴四疼得滿地打滾,哀號著求我們救他。
沒有人救他。
就像之前我哥賭輸后,把傻女人抵給賴四玩三天。
當天半夜,傻女人光著身子,滿身是傷地從賴四家里跑出來,跑遍了整個村子。可是,沒有人救她。
她還是被賴四抓回去了。
現在,同樣的事情降臨在賴四身上。
他哀號著,被野貓一口一口吃掉了。
野貓吃完了賴四,坐在一攤血泊和碎肉中,瞳孔慢慢發生了變化。貓科動物特有的豎瞳慢慢拉寬、變短,最后變成了人的眼睛,一雙瞎了的眼睛。
我認得那雙眼睛。
她是賴四的媽媽,張婆婆。
賴四的爸爸在賴四小時候出去打工,再也沒回過村子。
張婆婆一個人守活寡,把賴四拉扯大。
兩年前,張婆婆去外面工地打工,摔斷了腿,拿了三萬塊的賠償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