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人見我呆立在原地許久,很不耐煩地直接將我推到門邊。
然后徑直走向堂屋那張供著油燈的烏黑方桌前。
他盯著上面的舊油燈看了又看,眼里滿是貪婪。
手不自覺地揚起,卻在即將觸碰到油燈時,很克制地停住了。
他突然轉過頭來,趾高氣揚地對著身后的我爸問了句:
「這就是你說的那……聚魂燈?」
我爸嘴里塞著抹布,只能一邊「嗚嗚」地回應,一邊拼命點頭。
黑袍男人瞬間兩眼發光,捧著油燈就不肯撒手,還十分厭惡地看了一眼我爸,大笑道:
「怪不得你這個半吊子廢物修的魂總是漏風,原來是少了這玩意兒!」
笑完后,他像是終于想起了我。
對著門后默不作聲的我,一臉癲狂道:
「快快快, 融完他,這燈就送我吧。」
「有了魂匠之手, 再加上這聚魂燈,我就能號令群鬼,成真正的鬼王啦!」
20
望著面前一個比一個更加貪婪的瘋子, 我感覺自己的心像要跳出來一樣。
焦急、徘徊、無助……
明明到了生死關頭, 卻完全找不到出口。
更可怕的是, 我幾乎沒有任何可以用的籌碼。
難道師父這魂匠一脈, 真的要斷送在我的手上?
不!
絕不!
我用強大的意念強迫自己去想解局之法。
頃刻間, 師父生前的一句話猶在耳畔。
「魂匠一脈, 生生不息。你乃正統,天不絕你!」
師父說:
我乃正統,天不絕我!
我乃正統, 天不絕我!
我像是被人施了咒,反復念叨著這句話。
胸口更像是壓著一塊巨石, 差一點就喘不過氣來。
石火電光之中,我猛地靈光一閃。
一個念頭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而我就像是即將溺亡的人,忽然間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將這個想法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
就在我搖擺不定時, 黑袍男人的一句厲喝直接將我拉回了現實。
「再磨蹭,小心你的狗命!」
沒有時間了!
只能賭一把!
21
我假裝服從。
按照師父教我的方法, 有條不紊地開始了融魂。
大功即將告成之際,我甚至能看到黑袍男人臉上遮掩不住的興奮與癲狂。
可下一秒, 意外發生了。
只見,一直燃得好好的聚魂燈頃刻滅盡了。
剛剛還神氣十足的黑袍男魂眼睜睜看著自己魂飛魄散,臉上的狂喜還來不及褪去,便徹底消失不見了。
和他一起化作灰燼的, 還有我那一直抗拒不已的親爸。
看來,我猜得果然沒錯。
融魂的禁忌, 應該是相融的兩個魂魄必須完全自愿。
以我對我那便宜爹的了解,他絕不可能自愿成為什麼鬼王。
他這一生把錢財看得比命還重。
不僅剛出生的孩子可以賣, 損陰德的生意可以做, 就連鬼的錢都賺到上大癮。
終其一生想要的,始終不過是這人間的潑天富貴。
他這樣的人,又怎麼甘心成為一只「見不得天日的鬼魂」的傀儡?
更何況, 與比自己強大太多的惡鬼融魂, 本身就意味著自己魂魄的消失。
既然難逃一死,那不讓對手如愿, 也絕對是我那損人不利己的親爸最直接的腦回路。
果然,知父莫若子哇!
這男人雖沒盡過一天為人父的責任,但他卻用一次次的貪婪和無恥讓我徹底認清了他的本質。
想通了這一點, 我自然就能找到破局之法。
一切歸于平靜之后,我去了趟后山的師父墳前。
我將那條魂匠行當缺失已久的融魂禁忌,補全了,念給他聽:
「修魂的禁忌有三。」
「魂燈不亮, 不聚魂;」
「因果不欠,不塑魂。」
「人心不齊,不融魂。」
-完-
莫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