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你媽又來學校鬧了,要又讓你退學!」
30
媽媽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
她,還有她娘家的幾個舅舅,領了個男人來學校。
有人撐腰,她不僅以監護人的身份要給我退學。
還說給我選了門好親事。
「我的女婿今天來,就是接涼涼回去結婚,你們這些做老師的可不能壞人姻緣!」
她指的好女婿,是村里四十多歲的賭棍酒混子。
打殘過前妻,蹲過牢子。
同學們議論紛紛,我應該氣得渾身發抖,應該無助彷徨。
可經歷過那段非人的記憶。
我發現自己不存在任何情緒。
姜淵抓住我手臂,眼里全是急切的關心。
「別回去,我爸是律師,他會幫你,他們沒權利帶走你!」
他擋在我面前,跟幾個男老師一起,阻止舅舅們動粗。
我說聲謝謝,然后越過他。
迎上賭棍淫邪的眼睛。
「知道水箱溺死案嗎?」
這案子,當地人不會沒人知道。
我冷靜地訴說著事實。
「死者,是我的繼父,也就是她的老公。」
這下,不僅同學,賭徒的表情也變了。
「這點,我媽肯定沒提過吧?」
我語調很穩,無所畏懼,媽媽氣得跺腳,趕忙解釋不是這樣。
我面帶微笑,繼續說。
「五日前,隔壁市又發生了一起女性拋尸案,那是個走私人體的機構,一個月前,我繼父與媽媽,曾將我賣給過他們。」
「但很幸運,我傷了兩人,逃了出來。」
「但我可不保證,他們不會過來再找我尋仇。」
「你猜,我繼父的死,會不會是他們做的呢?」
我將辦公桌上的裁紙刀,惡狠狠扎進桌面。
「想娶我,你想好代價了嗎?」
31
我這玉石俱焚的態度,直接將賭徒嚇跑了。
他怕牽連,連定金都顧不上要。
我視線落在媽媽身上。
「誰也別想阻礙我讀書,包括你。」
我現在的每一天,都是未來的我,用生命換來的。
我不允許。
任何人奪走我們的未來。
32
我不怕流言蜚語,也不怕同學躲閃的眼神。
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高考。
我必須要去北京,去最好的學校。
去完成大涼死都沒完成的夢想。
媽媽來鬧事,學校給保安都打過招呼,不給進,校長給我安排了一間單人宿舍。
離高考,不足十天了。
我這天要回家取衣服。
其實,我是想去看看未來的我。
我怕她一個人待在那孤單。
姜淵自告奮勇提出送我回家,他無所謂地說:「反正順路而已。」
哪順路,我看過他家地址。
一個城北,一個城南。
他只能坦白:「好吧,我是擔心你被你媽又賣回村里。」
他的模樣逗笑我,我也坦誠。
「好吧,我其實回去,不是想拿衣服,是想看看我的紙人。」
「……」
他呼吸頓了頓,刻意聳聳肩,試圖彰顯男子氣質。
「那你這癖好真夠詭異。」
「嗯,我想起去年,去游樂園的鬼屋,你挺怕的,你怕可以先走。」
可他背著書包,固執地跟了上來。
「你不怕我嗎?」
說不感動,是假的。
尤其同學都當我異類,話都不敢跟我多說。
他沉默著,選擇了跟我并肩而行。
「有點吧,但我更怕,你被你媽帶走。」
「……」
「我怕你認了,特別怕。」
我緩緩吸氣,試圖讓自己表情鎮定。
「我跟你同桌那麼久,還不知道你嗎?你總因為你媽對你弟的偏心難過傷心,你總要當第一,覺得這樣你媽就能對你好一點,我知道,你會那樣,不是你的錯。
」
「大學學費可以解決的,你成績好,會有獎學金,還有助學貸款,暑假我們還可以一起去做家教。」
說到這,他從褲袋里,掏出一頁紙。
「我在小區,物色了好幾個學生,價格也談好了。」
我詫異地接過。
那張紙,折痕嚴重。
也不知道他反復看了多少次。
無法言喻的感動,讓我冷硬的心變得有了溫度。
可我不能答應他什麼。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我的承諾能不能兌現。
「謝謝你,我永遠不會認命。」
33
「大涼,大涼?」
姜淵離開后,我獨自上樓。
奇怪,今天紙人安靜地站在一邊,半天也沒出聲。
正奇怪,忽然,我聞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若有若無,但又很熟悉。
那是——
媽媽用的廉價香水味!
我意識到不對勁,猛地一回頭。
可來不及了。
下一秒。
媽媽赤紅著眼,從衣柜里跳出。
她舉著鐵鍬,沒有猶豫地,向我腦袋狠狠砸下。
34
意識,飄忽在肉體之上。
媽媽低低絮叨。
「涼涼,那些人找上了我,說收了錢必須要見到人,你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命苦,怪你不該起壞心害你叔叔。」
原來,我的媽媽。
才是真正送我去地獄的人。
這里,就是我夢里來過的地方。
這里,關了起碼二三十個女孩。
她們被關在大型狗籠里,一個個面容枯瘦憔悴,行動遲緩,有的生過太多次,肚皮的肉松得像癩皮狗。
地下室的空氣骯臟腥臭,女孩們吃喝拉撒都在這。
只有被雇主挑中,她們才會被接到樓上,享受十個月稍好的日子。
所以,女孩們反而期待懷孕。
她們不知道,在失去利用價值后,才是真正的死期。
我身上常帶的折疊刀被沒收走。
到了晚上,我悄悄從內衣承托的地方,抽出一節鋼絲。
這種能撬開鎖的,細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