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了臉,這有什麼好瞞我的,還說我睡迷糊了,我醒不醒自己能不知道,這是把我當傻子麼。
下午,我拉著張輝在寨子里轉了一圈,發現這寨子里的人在正在宰割豬牛,我有些奇怪,怎麼耕作的牛怎麼也殺了,只是清明都這麼隆重麼?
張輝簡單跟我說了寨子的由來,說這是民國時期的張姓大族為躲避戰火才遷進深山的,這兒的習俗就是這樣,自古如此,一代代傳了下來。
在寨子里轉悠的途中,來了一個被張輝稱作三叔的男人同行,與張輝寡言少語的爸不同,這個三叔油腔滑調又老道,我敷衍應對著。
走到一處人家的牛羊圈時,我又看到了昨天傍晚的那個長發女人,她依舊衣衫襤褸,脖子上扣著鐵環被拴在圈欄上!
05
我震驚地看著這非人的待人方式,那女人感知到了我的目光,向我的方向看來,接著她整個人激動起來,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唔唔」聲,掙得脖子上的鐵鏈鐵環發出沉重的金屬碰撞聲。
「張輝,這是?」我拉住了張輝的胳膊,指著眼前的一幕問道。
沒等張輝開口,三叔一個跨步擋到了我的面前,揮舞著手向單方向趕我,「哎呀,女娃娃,這女子瘋了,沒啥好看的,別再嚇著你,快跟輝子回家去吧。」
張輝也回過了神,也朝著來路拉我的胳膊,「佩佩,這女人瘋了好幾年了,別過去小心她咬你。」
那女人聽了他倆的話,發出的動靜更大了,扯著脖子上的鐵環就要向外跑,臉憋脹成了紫紅色,嘴里發出野獸瀕死的那種嗚咽聲,直叫人聽著不忍。
我雖然是孤兒,但從小生長在沿海發達城市,受資助上過大學,接受過高等教育,這樣把人當牲畜一樣鎖著在臭氣熏天的牛羊圈里實在是超出了我的認知,也讓我憤怒。
我甩開了張輝拉住我的手,繼而又用力推了他一把,怒吼道:「張輝!她得了什麼病被這樣鎖著,這也太糟蹋人了吧!而且她明顯能聽得懂我們講話,這怎麼能叫得了瘋病呢?」
我正說著,這戶人家的主人走了出來,提著跟粗木棒,那女人明顯是挨慣了打,登時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身體抖成了篩子。
「臭婊子!又鬧些什麼?都快上路了還不安生!」說著棍子就要落上那女人的脊背。
「住手!」我大喊,但依然沒止住那落下的木棍,地上的女人發出一聲慘叫。
「你干嘛?!」我撞上張輝再次上前架住我的胳膊,「你起開!」我推著他又上前了兩步,對那男人說道:「她是你什麼人,你這麼下死手打她?上路又是什麼意思?」
男人叼著一根煙,拄著那根木棍,斜眼上下打量著我,語調閑閑地道:「上路,就是送她走嘍,不明白,回家問你老子娘去。」
接著又向我背后瞄了一眼,嗤笑地說:「輝子帶回來的啊,別多管閑事,你跟她,不知道誰——」
「哎喲喲!」三叔打斷了那個男人的話,「好了好了,不說了,女娃娃,這是人家家事,這女子是他婆娘,那還不是他想咋樣就咋樣,外人怎麼好管。」
我氣急,又爭執了幾句,感覺跟這群深山愚民講不通,爭吵聲引來了其他村民,他們圍在一旁看著,并不搭話,我深覺孤立無援,看向了我唯一熟悉的人。
「張輝,你是在外面上過學的,你覺得他應該把這女人拴著嗎?」
張輝咽了口唾沫,先是看了看四周的人,然后清了清嗓子說:「佩佩,這,這是人家家事啊。」
「……」我大失所望,這男人雖然上過學,見過外面的世界,但骨子里的東西跟他的族人并無不同,我慶幸這一趟來對了,讓我看清了,這種人怎好托付終身。
「好,張輝,沒想到你是這種思想,看來我不該和你回來,我走,我現在就下山回去。」
我話一說出口,頓時感覺四周氛圍都變了,氣氛彷佛空氣中的塵埃都落到地上一般凝滯,路邊看熱鬧的村民都看向了我,眼神木然空洞,還有絲絲陰冷,全然沒有了昨日的熱情。
我不覺落了一身冷汗,未等張輝回答,拔腿就向來路跑去。
「啊——」
我腳踩上了一個什麼綿軟的物什,緩慢低頭一瞧,是我踏進了一個被開膛破肚的黑貓內臟里,那血液彷佛還是溫熱的,正慢慢浸濕我的鞋襪。
我強忍著害怕和惡心拔出右腳,這村寨,真的,處處透著詭異。
06
我前腳剛踏入張輝家,后腳他就追趕了上來。
「佩佩,佩佩,你先等會,聽我說。」他拉著我的手不讓我收拾行李,「這里不比外頭,打個電話就有警察上門阻止家暴,這種事情外人都是不好插手的。」
我怒氣上頭,沖他吼道:「你覺得這是只是簡單的家暴嗎?張輝,你沒看見那女人像畜生一樣被鎖在圈里頭嗎?」
「是,我是管不了,這你們的地盤,我怎麼敢管,那我至少能決定我自己的去留吧?」
張輝爸媽聽見我的叫嚷,也上來了二樓,在零星話語里明白了發生的事。
她媽上前兩步也拉住了我的行李,勸說著我,唯有他爸一言不吭,像是不滿我的激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