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導航找了過去,寺院在一個山腳下,外墻是黃色的,寫著「南無阿彌陀佛」六個大字。寺院不算大,可能因為不是什麼特殊日子,里面沒什麼人,空空蕩蕩的。
我雖說是無神論者,但對神佛還是挺有敬畏心的,來到寺院大氣不敢喘,寺院的左右兩邊都是廟堂,每間廟堂里面有不一樣的菩薩和佛像。
這時一個穿著灰色衣服的老太太夾著掃帚對我雙手合十。
「施主,在那邊請香。」
原來老太太以為我要上香。我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我來找董老師。」
老太太一愣,不知道我說的是誰。
「請問董光正在嗎?」
老太太還是搖了搖頭。
我忽然想到既然老師出家,應該是有法號的,可是我不知道他的法號。
「聽說他是這的住持。」
老太太指了指正殿后面的一座小房子,告訴我住持在那里。
路過正殿的時候,我往里面探了探頭,與那尊高大的佛像對視了一眼,瞬間打了個激靈,一只肥胖的黑貓突然鉆了出來,嚇了我一跳。
「誒,你來了。」
我連忙回頭看去,董老師站在側面的地藏王菩薩殿門口向我揮手。
董老師帶著我走進了正殿后面的小房子,里面有書架,有書桌,有椅子,有沙發,有茶幾,有空調,和普通人的普通房間沒什麼區別。
桌子上的手機亮著,我走過去一看,是抖音。
我啞然失笑:「和尚還看這些啊。」
「我是僧人,僧人也是人,和尚不過是一種職業,無須分別。」董老師笑著回答,「還有,我現在的法號叫慧海,請不要再叫我董老師了。」
我臉上笑著答應,心里卻想,剛剛還叫我不要分別,叫什麼稱謂又有什麼區別。
但他畢竟是舊相識,突然改了稱呼實在有些不習慣,后來我索性就改口叫他師父了。
簡單地寒暄之后,我直入主題:
「師父,我最近遇到鬼了。」
「呸呸呸,年紀輕輕,別整天把鬼神掛在嘴邊。」師父連忙呸了三下,搞得我以為我說了什麼蠢話,結果師父又說,「跟著你的那三位大菩薩是你自己承諾要幫人家的,也算是結個善緣吧。」
「可我最近總是精神恍惚,還差點出車禍。」
「境無好壞,唯心所現,唯識所變。」
這話可就太高深了。我沒聽懂,連忙追問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意識形態決定行為方式,你啥玩意總往那鬼神的想,自然會感召一些比較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這又聽不明白了:「那這鬼啊神啊的到底有沒有啊,我精神恍惚跟那些東西到底有沒有關系啊。關鍵……關鍵它們都搶著要當我的孩子!」
「無緣不聚,無緣不聚。不要介懷。」師父搖了搖頭,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倒是你曾經幫過的那個嬰靈,我覺得你可以一幫再幫。正所謂好人做到底嘛。」
「啊?」
師父這一通講解涉及哲學高度,我是一點兒也沒明白,感覺還不如找個神婆幫我跳個大神,別管有用沒用,至少能解心里的疙瘩。
我帶著滿腦袋迷糊告別了師父。從寺院出來的時候感覺眼睛有點睜不開,有一種干眼癥犯了的感覺。
那天夜里我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又回到了我的小學時期。
放學鈴聲響起,孩子們烏泱烏泱地沖出校園。我背著紅色的單肩書包,看到人群之外,張友良高舉著那個已經磋磨得殘敗不堪的死嬰,沖我揮手。
很多女同學尖叫著跑開。
而張友良卻向我跑來,他把那個嬰兒扔到我的懷里,大聲地笑著,問我:「郭大膽兒,你怕嗎?」
我猛然驚醒。
我忽然想起師父所說的一幫再幫。
那個嬰兒到底為什麼死,它的父母又為什麼會如此草率而粗暴地把它扔在太平間附近的水溝里。
如果我是那個嬰兒,或許也想了解事情的真相吧。
5.
我不知道替嬰兒找到被隨意扔掉的真相,會不會解決我眼前迫在眉睫的問題。但這好在也是個方向。
畢竟比起張家的三人,我還是更傾向于讓這個嬰兒當我的孩子。
雖然它殺了張友良。
我向單位申請了年假,回到了農場。第一件事就是去后山尋找埋死嬰的地方。但因為年代久遠,當時也沒有特意做標記,我在后山走了一圈,人都凍透了,也沒有找到,只好放棄回家,跟我媽打聽些消息。
「媽,你說那孩子的父母到底是誰呢?」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就算是找到人家,人家能承認嗎?又不是啥光彩的事。」
「可是不光彩的事情,就不配有個結局嗎?」
我媽聽了我的話愣了一秒鐘,然后給了我個腦瓢。說道:「啥結局不結局的,孩子死了不就是結局嗎?你現在把這事兒翻出來,那不是揭人家傷疤嗎?」
「可……可那也不能就那麼隨意地扔到路邊的臭水溝里啊。」我實在不理解,畢竟是自己生下的孩子,就算是死了,也不該像垃圾一樣扔掉啊。
「你啊就是經歷得太少,從小沒讓你吃過苦,也沒讓你長見識。我們單位的你周叔你還記得嗎?就你小時候總管人家叫白癡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