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毛子……那個時候是破了身的吧?
有沒有可能,楊毛子的死是因為他欺騙了夜游神,楊毛子結婚一破了身,就被它逮住機會報復了呢?
那我到底該聽誰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著鐘表要走到七點,我看著那根木棍猶豫不決。
腳步聲由遠及近,奔我而來。
整間屋子都在顫抖,我被困在墳墓里一樣,連周遭的空氣都被擠壓了不少。
我聽見夜游神的指爪在劃過墻壁。
那根木棍決定了我的死活。
我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我手中的木棍分量并不小。
一旦破了身,就意味著永生永世要留在這里了。
房子搖晃的越來越厲害,我咬了咬牙,沉下了手。
殷紅的鮮血沾染了那根木棍。
我松了一口氣,聽到夜游神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第二天早晨,當看到我安然無恙從洞口爬出去之后,我娘欣慰得露出一抹笑。
村長拍了拍我爹的肩膀,長滿老年斑的臉上浮現出異樣的表情:「你養了個好女兒。」
我爹傻傻得憨笑。
而我卻不敢直視村長發白的瞳仁。
他瘦小的身軀佝僂著,手中拄著一根榆木拐杖。
頂上的葫蘆輕晃。
村長走到了我身邊。
一股濃重的香灰味兒熏得我眼淚鼻涕流。
我知道,村長剛醒就去供奉夜游神了。
白天,夜游神似乎是我們的守護神,到了晚上,它卻變成了奪走我們生命的惡鬼。
懷著這幾天的疑慮,我勉強鎮靜,睜開眼睛注視著面前的土墻。
上面深深的指痕令我心驚。
不敢想象如果我沒有做出那樣的舉動,這道指痕出現在我的身上會有多可怕。
「阿珠,你一向是咱們村里最懂事的女娃。」
村長的話語輕飄飄落進我的耳朵里,我循聲望過去,剛好和村長對視。
他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
「別做一些損人不利己的事。」
村長說著,用那雙霧蒙蒙似的眼珠從頭到腳打量著我。
我后背起了一層冷汗,沒敢應村長的那句話,任由我娘將我帶走。
直到我走出好幾步,村長才緩緩得從我身上挪過目光,移到了墻壁上。
有風搖晃著樹冠嘩嘩作響,露出幾只烏鴉低聲輕叫。
村子上空一直有烏鴉繞著圈飛。
我低下頭緊攥著褲邊。
大腿內側的傷口隱隱作痛。
抓著木棍的手指顫抖不已。
我并沒有破身。
我按照小娟說的話如法炮制。
我騙過了我爹和我娘,甚至騙過了夜游神。
但似乎,沒有騙過村長。
我心里有種奇怪的預感像絲網般將我裹夾。
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07
村西頭的土溝已經擠滿了人。
自打我有記憶開始,村子就是這樣的生活方式。
我們要在天亮的時候要收集石土泥塊,用來填補夜游神在墻壁上留下的溝壑。
小娟依舊穿著那身花布衫。
她娘正緊貼著她的胳膊,警惕得盯著每一個從小娟身邊路過的人。
我注意到,小娟爹不見了。
村子里無論男女老少,都要聚集在土溝干活,誰也不能偷懶。
這明明是大家心里都默許的,怎麼小娟爹沒來?
昨天晚上一定又發生了什麼事。
「看什麼看!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你想做什麼?你想害我家小娟是不是?」
她娘怒視著我,雙手叉腰,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
各種惡毒的話語砸進我耳朵里,我被咒罵得腦袋暈乎乎的。
「小娟那麼憨厚的女娃,都是你這個不要臉的帶壞的!你都跟她說了些什麼?」
「害得我老漢大半夜跑出去,再也沒回來過!」
「你離小娟遠點!晦氣的東西!」
我爹把我護在身后,我娘也不示弱:「不就一個女娃?又不能傳宗接代,嘴巴放干凈點兒!」
眼看著雙方的怒火越燒越大,就要打起來,村長及時出現擋在我們中間。
其他人依舊視若無睹,干著自己手中的活。
村長嘆了一口氣:「吵什麼?都是一個村的,一根繩上的螞蚱!」
小娟娘跪坐在地上委屈得哭。
村長敲了敲拐棍,目光凝視在一言不發的小娟身上。
「這麼多年,總會有不聽話的壞了規矩。」他說著,給幾個小伙子使了個眼神。
小娟抬起頭,看到我安然無恙的模樣,殷紅的嘴角上揚:「阿珠,你聽了我的話,是不是?」
昏黃的天空有一群烏鴉飛過。
我渾身冰冷,佇立在原地幾乎忘記呼吸。
小娟被人押起來還不忘沖著我尖聲瘋笑:「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一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她頓了頓,像卡殼的發條玩偶。
幾秒之后,小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掙脫了束縛她的手,撲在我面前。
小娟身上有一股味道,我在楊毛子身上聞到過。
那是動物死之后,肉皮腐爛的腥臭。
她跪坐在我面前,雙手緊緊抓著我的褲腳,指甲泛白,骨節透著青綠的顏色。
在那些人押著她離開之前,她快速說出了令我毛骨悚然的兩句話。
「阿珠,昨天晚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夜游神……」
「它就在這兒!」
08
村長忙上前在小娟嘴里塞上破布,干癟的胸腔氣得上下起伏:「你竟然敢窺看夜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