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小姨一定是出事兒了。

4

兩天后的下午，見完客戶沒事兒了，我悄悄去了楚家莊，徑直去了老房子。

院門虛掩著，一推就開了。

老房子黑黢黢的，安靜得嚇人，廢品被風一吹，嘩啦啦響，有點瘆人。

能在這里找到錢夾，是不是還會找到小姨其他的東西？

我抱著這樣的念頭，開始四處尋摸。

突然，我看到窗戶下面看到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在一堆破紙殼中間，是個樣式新潮做工精致的發夾。

我正打算再翻翻，突然聽到說話聲。

「你剛才沒鎖門？」

「是不是小孩兒進來了……」

一對中年男女進來，男的高大魁梧，但不太機靈的樣子；女的有點眼熟，他們吃驚地看著我。

我該怎麼解釋私闖民宅？

「小路？」那女的露出笑容，「你怎麼會在這兒？」

她看我啞口無言的樣子，自我介紹說，「前幾天剛見過，我是你姨夫的姐姐。」

哦，我知道了，我媽說讓我叫她姑。

我松了一口氣，揚了揚發夾，「姑，我把東西丟這兒了。」

「你打個電話就行了，還特意跑一趟。」

「我也是順路。」

忽然，她臉色一變，「小路，以后不要來這里。」

「啊？」

她聲音陰森：「這個房子不吉利，兩個人死于非命了。」

我驚恐地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們打算翻修，找人看過風水了。」

男的不耐煩地拍手喊道：「干不干活了，干不干活了，我要去玩了！」

她沖我笑笑：「我們得找東西去了，明天是我公爹忌日，得擺酒。」

我一路小跑上了車，趕緊離開。

插安全帶的時候我一轉臉，差點嚇死：一張變形的人臉貼在車窗上朝里張望。

我嚇得捂著耳朵跺腳。

那張臉大概看不清里面，決定要走。

傻強！

我連忙下車，「小孩！」

他站住了，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我拿了塊巧克力晃了晃。

他一臉興奮，拍手喊道：「糖糖！」

「巧克力，比糖還好吃。」我問道，「你會學老太太走路是不是？」

他點點頭，緊緊地盯著巧克力。

「你學的是誰啊？豬豬吃吃那個。」

「巧克力！」

「你告訴我學的誰，就給你！」

他咽了咽口水，緊緊盯著巧克力，「姥姥。」

「姥姥？」

「燒……起火燒……我姥姥。」

原來他是小姨夫姐姐的孩子。

「你看見姥姥是從哪跑的？」

他朝南指，那是村外，穿過一片田野，是養豬場。

「姥姥跑……摔倒……豬豬豬吃吃吃人人人……」他手舞足蹈地學，「姥姥跑，跑，害怕！」

「姥姥害怕？」

「害怕，豬，吃人！」

「豬吃人？是誰說的？姥姥說的，還是你看到了？」

他趁我不注意，一把把巧克力搶了過去，迫不及待地撕開包裝，吞了一半下去。

我又好氣又好笑。

傻強看見我座位上的發夾，指著吃吃地說，「姥姥……發夾……豬……」

還沒說完，他停止了大嚼特嚼，瞪大眼睛，像是見鬼一樣尖叫著跑了。

我轉身一看，小姨夫在幾米開外盯著我。

5

「小路，怎麼最近跑這麼勤？」

「我媽讓我來看看，姥姥老找小姨。」

「打個電話就行了，還跑一趟，費油。」

他打量著我，我感到渾身不在。

「你跟傻子說什麼呢？」

「問他有沒有看到我小姨。」

他冷笑道，「他腦子壞了，滿嘴胡說八道。」

「有小姨的消息打電話給我們。」

「你一個女孩子家，不要到處亂跑，容易出事兒。」

他在我背后說。

我聽不到有任何安慰和關心。

更像是……恐嚇。

車子開出去了，我從后視鏡仍然能看到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有問題。

我把發夾和錢夾放在桌子上，看不出個所以然，但總覺得它們在傳達些什麼。

小姨的聲音，從一團霧中傳來。

「小路，我好害怕啊！」她的聲音在顫抖。

我轉了好幾圈：「小姨，你在哪里？你告訴我，我去找你啊！」

「這里好黑啊，我冷，害怕！」越來越驚恐，越來越微弱。

「是不是小姨夫？你告訴我該怎麼找你啊！」

「他……啊……」

一聲尖叫之后，小姨聲音消失了。

眼前只有一片迷霧，什麼也看不見。

「小姨！」

我大哭起來，感覺永遠失去了她。

「小路，醒醒，醒醒！」我媽關切地看著我，「做噩夢了？」

我不敢告訴她夢見了小姨，那個夢實在太逼真了。

我看到小姨被一只大手拖進濃霧，我還看到兩只可怕的詭異的小眼睛。

「讓你晚上別看書，非要看。吃早飯了。」

我床頭放著那本小說集《迷霧》，也許是看了書所以才做了噩夢——

小鎮突然起了霧，迷霧里有可怕的怪物，人們待在超市里可以安全保命，如果想回家找親人就會被怪物殺死。уʐ

我堅信小姨不可能只是離家出走。

早飯時，我問我媽：「小姨夫家那個老房子不吉利，你聽說過嗎？」

我媽遲疑了一下，沒說話。

「以前也死過人啊？還是死于非命，誰啊？」

我媽忙著剝雞蛋：「女孩家打聽這些干啥？」

「他父親是生病，應該不算。」

「不是。是他姐夫的父親，就是他姐姐的公爹，都叫他于老頭。」

「怎麼死的？」

我媽壓低聲音：「被殺了，肢解了，尸體扔得田野、樹林、河里到處都有。」

我渾身一顫。

「第一案發現場就在老房子院門口。」

「兇手抓到了嗎？」

「沒抓到。

好像是在門口把老頭捅死，轉移后肢解、拋尸，以前技術也不行。那一陣子，平城都嚇死了，天黑一個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