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站在我面前的,是林黎的父親。
20
濃重刺鼻的酒氣撲了過來。
昏暗之中,他沒有看清我的異樣。伸手推了我一把,搖搖晃晃地邁了進來。
「格老子的,耳朵聾了讓老子等這麼久?」
我沒有說話,眼神卻沉了下來。
我知道他來干什麼。
林黎的父親,是一個嗜酒如命的賭鬼。
林黎上班這麼久,這麼累,卻還蜷縮在這種偏僻又不安全的房子里。
是因為她的錢全都寄到了家里。
那個像無底洞一樣,只會吸血的家。
果然,下一秒,林黎的父親開口了。
「你個不孝的白眼狼,這個月工資怎麼沒有打過來?」
「你想活活餓死你老子?」
「老子真是白養你二十多年,你這個野種!」
「怎麼不講話,耳朵聾了還是嘴巴啞了!」
見我一直沒有回應,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后高高揚起了手掌。
「老子打死你,看你還出不出聲!」
21
他的巴掌沒能落下來。
我的手就像是一把鉗子,死死地擎住了他的手腕。
「林黎把你當爸爸,但我不會對你這麼客氣。」
我在警告他。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驚恐地瞪著我,卻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使勁地搖了搖頭。
見眼前情景沒有絲毫變化,他的表情開始變得怒不可遏,揚起了另一只手。
「格老子的,反了你了小賤人!」
我瞇起眼睛,不再有任何猶豫。
伸出另一只手格擋住他,膝蓋同時狠狠地頂向他的小腹。
他倒在了地上,痛苦呻吟,扭曲痙攣。
「林黎的人生,都怪你。」
我走過去,高高抬起腳。
一腳接著一腳,像重錘一般踩進他的腹腔。
「如果不是你,林黎不會住在這種破地方!」
第一腳,他發出痛苦的嘶聲大叫。
「如果不是你,林黎不會為了高薪待在那種破公司!」
第二腳,他的嘴里噴出鮮血。
「如果不是你,林黎不會遇人不淑,愛上那種人渣!」
第三腳,他已經有進氣沒出氣了。
我的腦海回響著林黎絕望迷茫的哽咽。
「周游,是不是我做錯了,是不是我很差勁,所以沒有人愛我,沒有人要我……」
我多想說,不是的!不是的!你最可愛,你最值得被愛,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林黎。
但她的家人,她的愛人,她的同事,她所在的這個充滿魑魅魍魎的世界。
卻仿佛都在向她證明。
我的辯駁,就是一句虛偽的謊言。
22
我要怎麼辦呢?
我擦去臉上的一片冰涼。冷冷地看著腳下如同蛆一樣蜷縮的男人。
四天前,我殺了總監,就沒有人再把她當作物品去交易。
兩天前,我把許依和魏則送進了醫院,就沒有狗男女再去傷她的心。
現在,我只要殺了她這個吸血的爹,就沒有人能再道德綁架她。
我伸出了爪子。
我的爪子像刀一樣扎向男人的面門。
他驚恐地閉上了眼睛。
但林黎的話卻忽然在我腦子里響起。
「其實小時候,爸爸對我本來很好的。」
「我是他一手拉扯大的。」
「放學時每個下雨天他都會來接我,給我帶漂亮的小雨鞋和雨衣。」
「他除了上班,就是圍著我轉。」
「拒絕了所有的朋友飯局聚會,就是不想我晚上自己在家害怕。」
「他說女兒為大,他說我是唯一的親人。」
「是媽媽后來的老公說,我不是他親生的,他才變成了這樣……」
「他其實就是在用酒和賭,麻痹自己罷了……」
林黎說這話的時候,眼里閃著淚光,臉上卻掛著笑。
她這個笨蛋,她還是愛她的爸爸。
我的爪子抵在男人的臉上,扎出了血滴。
卻沒有再向下。
「殺了你也沒用了,殺了你林黎也回不來了。」
「我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你也失去了唯一的女兒。」
23
林黎的爸爸跌跌撞撞地跑了。
我在陽臺枯坐了一夜,直到天亮。
我看著地平線上升起的太陽,心里卻只有一片荒蕪。
宇宙遵循東升西落,四季輪轉。
黑夜之后就會有黎明,雪融之后就會有花開。
但我的太陽,卻再也不會升起來了。
24
已經是第二個周末了,我仍然沒有抓到兇手。
我每天都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到底是漏掉了哪個環節。
難道是陌生人嗎?
可附近的各種場所和可疑人員,我也都已經摸排了一遍。
送外賣的外賣員,和林黎同一站上下車的乘客,最近的建筑工地,流動性很強的農民工,甚至是拾荒者,我都翻了一遍。
都不是,全都不是。
難不成和我一樣,也是個怪物嗎?
那他又何必用人類的作案手段?
不對,還是不對。
我重新復盤起自己的思路。
認識的人——公司同事——總監……
我的神經忽然繃緊。
總監,總監那天晚上說的話!
「人家甲方也是喜歡你,過于熱情了點……」
「你那天反應那麼激烈,還是我幫你收的場……」
我漏掉了。
那個甲方……
25
我闖進公司的時候,同事都傻了。
「林黎,你都曠工一周多了,人事已經開除你了,你怎麼又回來了?」
坐在我旁邊工位上的女生張大了嘴巴。
我拉住她的胳膊。
「之前我和總監負責的項目,甲方是誰?」
「是曾總啊!你被許依氣傻了嗎?自己的甲方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