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紙群卷席成一團巨大的旋風,呼嘯著吞噬著一切。
我精疲力盡,顯然這次并不是夢。
我極度恐懼,腳下被凸起的磚塊絆倒。
我想我應該要喪生于此了,看來那道符終究還是給我帶來了厄運。
此時天卻突降大雨。
一陣瓢潑似傾盆。
我回頭去看,那些符紙紛紛落了地,似乎他們并不能抵擋這場大雨。
我不敢久留,繼續拔腿往前跑。
雨勢很大,我渾身濕透。
慌不擇路中,我跑進了田地。
兩側是即將要收割的玉米,巨大的稈子遮擋著視線,像拳頭般打在我的臉上。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滿身泥濘,等到我走出田地的時候。
發現這里已經遠離了小鎮,是一個村落。
一片漆黑。
我四下張目,沒看到符紙追來,此時雨已經小了很多。
在泥濘的田隴地里,我看到了一點豆燈。
是一個大棚,里面有燈光,應該是看大棚的人。
我拖著沉重的雙腿,掙扎著到了大棚前。
塑料封裝下的世界,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我趴在門口敲門。
里面是一個老大爺,連鬢胡,看起來兇神惡煞。
他看到了我,熱情地把我讓了進去。
老大爺并沒有看起來那麼兇,反而遞給我熱水。
問我因何到此。
我編了個瞎話,就說是徒步旅人,突遇大雨,無處躲避。
大爺給了我一點吃的。
看大棚的屋子通常都很小,這間也不例外,我跟大爺面面相覷,突然有些尷尬。
顯然大爺也意識到了這點,他主動提出去旁邊的大棚去睡,這間就留給我。
我感激不盡。
我想給他錢,他推說不要,自己拿著衣物,去了另一個大棚。
驚魂未定的我,拍了拍胸脯,努力讓自己平靜。
我摸向口袋,沒有摸到符,我松了一口氣。
淅淅瀝瀝的雨聲營造下的白噪音,讓我很快再次入睡。
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早了。
陽光刺眼,讓我有了再世為人的感覺。
我看老人不在,但桌上卻擺好了早飯,心中忽然有一絲酸楚。
最近的遭遇讓我筋疲力盡,沒想到雨夜遇到的老農卻如此熱心。
我喝掉了粥,打算離開,但老農如此厚誼我得報答,我從包里翻找現金。
想留點錢感謝一下老農。
但下一刻,我的手便停住了。
因為我又摸到了那個熟悉的紙張,那張倒霉的解煞符。
可我明明放進外賣員的棺材了呀。
天哪,我徹底崩潰了,為什麼就是扔不掉呢?
就在我驚訝之時,我發現門外有個人影。
「老人家,是你嗎?」
外面的人也不說話。
接著便傳來哐當哐當的聲音。
我湊近去看。
外面正是老農,他拿著木板正在將大棚唯一的出口釘死。
「你干什麼?」
「續命。」
他嘴里平淡的兩個字,讓我頓時如雷擊一般,怔在當場。
他不會就是符主人吧。
我仔細盯著他的面容,回想那天夢里見到的飯店老板。
是了,那個老板沒有胡子,但如果加上胡子,似乎和老農就是一個人。
就在我回想之時,我發現門縫里有水泥流入。
他這是要把我封死在這里。
這時老農在外面又說話了。
「對不起,以后的日子就委屈你在這里生活了。」
我不明白,以后是多久。
他卻說一輩子,直到我死。
此時,我已經完全絕望,偏僻的村子,遠離城鎮的院子。
我是逃不出去了。
「可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老農沒有回答,看著封的嚴嚴實實的門,他放下了手中的工具,點了一支煙槍。
然后往田野深處走去。
那之后,每日里他都會準時送來三餐,我感覺自己就像被關在西湖牢底的令狐沖,好吃好喝,卻沒有自由。
更可怕的是,這種生活將持續一輩子。
對我這種在上海打拼的年輕人來說,生活的壓力早已讓我透不過來氣,我曾無數次幻想能有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用干活,吃飽喝足的生活。
現在似乎就已經是了,但我卻絲毫沒有開心,反而越發的想要出去。
原來自由才是這個世上最寶貴的東西,我現在極度渴望。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續命的真正含義,但通過小黃年紀輕輕就得肺癌這事,我猜測這道符的作用就是將我的陽壽轉移給老農。
那是不是我絕食而亡,就可以了呢?
但顯然我并不想這樣,我是一個廢物,一個只想茍且偷生的廢物,于是我每頓飯都吃的飽飽的,往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概過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