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知道啥叫人臉蛇不？」

他沖我咧著嘴笑，露出滿口黃牙。

「把人腰以下縫上長蟲的皮，泡酒三年……不過，你知道這東西用啥樣的人做最好不？」

「什麼樣的人？」我問。

他神秘一笑。

「十八歲的女娃。」

1

嗩吶吹著哀樂，周圍站滿了戴著孝布哭喪的人。

葬禮上，我跟李狗蹲在人群后的火堆旁，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看到我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他得意地笑出聲，遞給我一根煙。

「哎呀叔，瞧把你給嚇的，就這，你還是來找人臉蛇的。」

煙我沒點，訕笑道：「你們村這個傳說太有名氣了，我就是來碰碰運氣……」

李狗猛抽一口煙，看著遠處的喪葬隊伍。

半晌。

「叔，這東西也不算是傳說，之前村里確實有人見過，還有人吃過。」

我皺起眉頭，有些惡寒。

「那不就是一具泡酒的尸體嗎？吃……尸體？」

他彈了彈手里的煙灰，拍拍屁股從土堆上站起來，看向不遠處送葬的人群，眼神意味深長。

「那有啥了？有些人為了錢，有些人為了命，一點兒也不稀奇。

「尤其是那些家纏萬貫的大老板，他們有十輩子也花不完的錢，卻只能活幾十年，于是他們想各種方法活得更久……」

李狗回過頭看向我：「要不然，叔你咋會來這兒？」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驀地，我笑了。

「你小子倒是挺懂這其中的道道。」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贊許不已：「抓緊把貨備好，我好回去交差，放心，只要貨沒問題，錢一分不少。」

「貨急不來，不過一定能讓叔你滿意！」

他信心滿滿地跟我保證，期待著將打入他賬戶里的那筆巨款。

一個是「人臉蛇」的生產者。

一個是慕名而來的投資者。

李狗充滿希冀地向我講述著他的未來和規劃。

殊不知，我這次來，是想讓他死。

2

我老婆在我四十三歲那年出車禍意外去世，留下一個十二歲的女兒跟我相依為命。

六年，我盡我最大的努力給女兒最好的條件，以彌補她缺失的母愛。

但因為忙于工作，我疏忽了對她的看管。

直到她高考前的模擬考試考得一塌糊涂，老師電話打到我這兒來，我才知道，她在網上認識了一個所謂的「男朋友」，每天跟他聊天到深夜。

那是我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發生爭吵。

我當時又惱又氣。

惱自己沒能早點發現她的異常，氣她的不爭氣。

我摔了她的手機。

她氣得回了臥室，摔門反鎖。

我頭疼不已，只當她是簡單地慪氣，渾渾噩噩中，倒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我女兒的臥室門開著，人卻不見了。

是的，她不見了，像是人間蒸發一樣。

沒有去學校，也沒有在她朋友那里，我去找了所有她能去的地方，都沒有。

失蹤二十四小時，我報了警。

警察排查了跟她有關系的那些人，最后從她的朋友那里，得到了一點點線索。

在我摔掉她手機之前，她跟朋友說，她要去找「他」。

找她那個男朋友。

我立刻追問她那個男朋友的情況，只得到了兩個信息。

那個男朋友叫李成陽。

他住在口子村。

我動用了我平生所有的人脈關系，瘋狂尋找這個住在口子村的李成陽。

結果一無所獲。

就連警察那邊都沒有什麼有用的新線索。

因為這個名字是假的，而全國有九十多個口子村，其中還不包括那些在山溝里的，排查難度實在太大。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我一個走偏貨的朋友給我發來了一張照片。

我心煩意亂地點開，看清照片的那一瞬間，我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那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罐子，裝滿了透明液體。

里面泡著一個年輕的女孩，臉有些浮腫，腰部往下包裹著一層蛇皮，乍一看，仿佛接上了一條蛇尾。

女孩的眼睛還睜著，她的眼神停留在臨死前的那一刻。

恐懼，絕望……都是她從小到大，我從沒看到過的情緒。

折騰了一個多月，我終于找到了我的女兒。

她被人泡在了罐子里，死不瞑目。

3

「照片在哪兒拍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冷靜下來發出這條消息的。

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煙一根接著一根地抽，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

在等朋友回信的這段時間里，我盯著那張照片反反復復地看，只希望能看出點不同來，證明那泡在罐子里的不是我女兒。

會不會是恰好長相相似？

或者是 P 圖惡作劇？

我想了無數個說服自己的借口。

可事實總是那麼冷血無情。

發白浮腫的身體上，黑色的紋身尤其顯眼。

「10 月 19 日」

那是她媽媽的忌日。

那是她懇求我很久，我才允許她紋上的。沒想到，現在卻成了我辨認她的標識。

「叮咚。」

手機震動讓我回過神來。

朋友發來了一個定位，緊接著還有一條消息。

「報警吧。」

報警？

為什麼要報警？

讓警察把那畜生抓起來坐幾十年牢再放出來？還是一顆槍子讓他痛痛快快死掉？

憑什麼？

我女兒被禍害成這個樣子，他憑什麼？！

盯著手機上顯示的「汨水市口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