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是朝著反方向走的!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表,23 點 05 分!
怎麼會?
我急得腦門冒汗,感覺時間的流逝好像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樣。
我怎麼可能開車帶著女兒在城里轉了 4 個小時?
難道我無論向什麼方向走,都只能回去?
我不敢細想,我死了無所謂,但不能拿女兒的性命冒險。
該回家了。
我只能硬著頭皮向著包子鋪的方向走去,卻覺得那段路程格外遠,往常只需要幾分鐘的路卻花費了將近十分鐘。
我在包子鋪前站定,看到店里的鐘表指針指向了 23:18,再低頭看看手表,與店里的時間一致。
是時間流逝的問題。
我去接萊萊的這段時間,時間過得格外快。
我仍舊不死心。
「師傅,求求你救救我!」
包子鋪里剁肉餡的師傅臉上滿是橫肉,聽見我說話手中遲疑了一瞬,接著繼續剁肉。
「你怎麼了?」
「……我,我買包子。」
我很快冷靜下來。怎麼會有人相信我說的話呢?即使他相信了,又能怎麼幫我呢?
難道會相信我一個大男人被手無縛雞之力的妻子綁架了?
他嘖了一聲,放下菜刀轉身去拿包子。
我在心中快速思量,恨不得能讓時間暫停下來給我思考對策。
萬一他真的能幫我呢?畢竟他是我在路上遇到的唯一的活人。
再試試吧。我告訴自己。
接過師傅遞過來的包子,我緊張得咽了一口口水。
「師傅,能勞煩您幫我個忙嗎?我需要借一下您的手機。」
「喏。」
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最終沒有說什麼,把滿是油垢的手放在圍裙邊擦了擦,掏出一個手機解鎖遞給我。
我正要道謝,再從他口中套出些訊息來,卻看到他神色怪誕,瞪大雙眼。
我下意識捂住了女兒的眼睛。
「砰!」他滿臉橫肉的身子霎時間化為齏粉。
「啊!」
眼見著浮浮沉沉的腦漿迸濺到沒有蓋好蒸屜里,冒出了泡泡,接著又在地上流了滿地。
我手中還捧著那個手機,下意識低頭看屏幕。
23:52 分。
我抱起萊萊,發了瘋似的往前跑,我知道,轉過那家包子鋪前面的拐角,我們就安全了。
回家,回家!
熟悉的樓房出現在面前,我知道我失敗了。
如同來自地獄的召喚,那扇門緩緩地,開啟了。
仿佛張開了它猙獰的口,對我說。
只有家才是唯一的港灣。
05
「回來啦?」妻子不知在臥室里面搗鼓著什麼,聽到門響聲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又鉆回房間,「先洗手吧。」
絲毫沒有理會我正面紅耳赤,大口喘著粗氣。
一切就像在她意料中一樣。
隨手把那一袋包子丟在餐桌上,萊萊也進了房間。我打開水龍頭,埋頭認真仔細地搓洗著手,想到《守則》上的奇怪要求,我只能時刻提防著水龍頭流出來的液體。
《守則》第一條:到家后,先洗手再吃飯。
還好,只是普通的水。
正要開口和妻子說話,卻感到有一絲微涼的氣息灑在我耳畔。
緩緩地、幽幽地。
浴室里只有我。
我緩緩抬頭,看著鏡子里的人,渾身狼狽、眼底烏青,活像是地府里爬出的惡鬼。
鏡中的人在一瞬間變成那個包子店老板的模樣。
「你好呀。」
我強裝鎮定,倒吸了一口涼氣。
「吱——吱——」
洗手池中的水龍頭被扭緊了。
我脫了力跌坐在地。
我壯著膽子,大聲吼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有種你就沖我來,搞這些亂七八糟的嚇唬人算什麼事兒,啊?」
沒有回應。
我試圖爬起來,卻發現渾身使不上勁,像是被人狠狠拖住。
「放老子出去!」求生的意志讓我恨得咬緊了后槽牙。
「在哪兒呢?」
腳步聲響起,帶著隱約哼鳴的聲音,優雅得像是一首歌。
「在哪兒呢?」
聲音在我耳邊。
「在哪兒呢?」
聲音在鏡子⁻⁼里。
「你在哪兒呢?」
聲音在我眼前。
只余下半截身子的老板,捧著他的頭向我爬過來。
猙獰的笑隨著燈光忽明忽暗,近一瞬就明晰一分。
「你為什麼不幫我把身子拼好?我可是幫了你的哦,是你自己招惹的臟東西,卻要了我的命。」
隨之清晰的,還有我緊繃的一寸寸神經的跳動。
我感到大腦一片空白,無數悔恨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
我就不該去挑戰這什麼鬼守則!
「我的東西你可沒有還給我呢,我可幫不了你。」老板咯吱咯吱地笑。
「我的手機還在你口袋里哦。」
我顫抖的手尋摸著伸向口袋,掏出手機摁亮屏幕。
23:28 分。
距離我在包子鋪,才過去了十分鐘。
洗手間外響起了敲門聲。
「阿故,你怎麼了?需要我進來嗎?」
那怪異的笑戛然而止,一切都在那一瞬間恢復原狀,只剩下我急促地喘息,還有水龍頭嘩嘩出水的聲音。
外面又叩了叩門。
妻子的影子透過門上的磨砂玻璃浮現。
我才發現自己四肢恢復了自如,深吸一口氣,擰開門把手,看到妻子站在門外牽起了我的手。
不對啊。
我忽然意識到:我們家廁所的門,沒有安裝過磨砂玻璃啊。
那張透在玻璃上的臉模糊的樣子,和夜晚的妻子的面容,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