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他似乎很不想回答，半晌才沒好氣地說：「就看他不順眼，我平常害怕打不過他，喝了酒之后，就覺得可以試試。不過也沒打起了，有人把我拉走了。」

看樣子，我在他這里也問不出什麼來了，估摸著時間，同組詢問其他人的同事那里應該有結果了。

我便不再跟他耗時間了，借機出門喝水，去隔壁詢問室同事那邊走了一趟。

一綜合才知道，何瓊老公沒有說實話。

05

他和楊虎打架，不是他看楊虎不順眼，而是楊虎看他不順眼。

他好賭好喝，又愛打老婆。

稍不順心，逮到什麼就往何瓊身上招呼。

楊虎混過社會，講義氣，最看不慣打女人的人。

兩人第一次打架時，楊虎剛來這片工地不久，跟何瓊說的話都不超過三句。

但是在何瓊挨打，被摁在水泥堆里差點悶死時，楊虎替她出了頭，將她老公狠狠地揍了一頓。

她老公打不過楊虎，就跳著腳罵何瓊偷人，說她和楊虎是一對狗男女。工地上關于何瓊和楊虎的傳言，就是在那時候傳開的。

「那這樣看來，楊虎的嫌疑就小了。」我說。

「不一定。」這時許沖走來，手里拿了一摞資料，「根據其他證人的證詞，案發前一天，楊虎約何瓊老公喝酒，是想跟他談判來著。」

「談判？談什麼？」我有點驚訝。

「談何瓊的去留問題。」

「什麼問題？」我更驚訝了。

許沖嘆了口氣：「據在場的人說，楊虎想帶何瓊走，為此愿意支付給何瓊老公四萬塊錢，只要他同意跟何瓊離婚。」

「何瓊老公沒同意？」

「嗯。他要十萬，一分不少，兩人當時就吵了起來。

這一吵，才知道何瓊是被人販子拐賣的。她老公當初花了兩萬塊錢買的她，因為她不能生育，時常對她拳打腳踢。」

「聽說還找人販子鬧過，要把何瓊退回去，人販子就讓他自己想辦法把錢從何瓊身上掙回來……」許沖說到這里，停住了，不忍再開口。

我看他表情就知道，何瓊老公一定是做出了十分惡劣的行徑。

他從筆錄中翻了一份遞到我面前說：「你自己看吧。」

是那對四川籍夫妻中的妻子的筆錄。

問：「何瓊和她老公關系好嗎？」

答：「何瓊是個命苦的女人，她老公太不是個東西了，好吃懶做，愛喝爛酒，還賭錢。賭輸了錢，欠下債，就……就讓何瓊去陪人睡覺。」

「很多時候何瓊都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回來還要挨打。跟楊虎相比，她老公簡直就不是人。」

問：「楊虎待何瓊很好嗎？」

答：「好，好得很。自從楊虎把何瓊老公揍了一頓之后，他就老實了，再也不敢打何瓊，更不敢叫何瓊去陪人睡覺了。何瓊跟在楊虎身邊，給他提水泥桶，洗衣服做飯，楊虎給她錢，還給她買吃的用的穿的。那段時間，何瓊胖了些，人也變好看了。我們都替她高興。」

問：「前天晚上，楊虎請人吃飯，你也在現場嗎？」

答：「不在。」

問：「昨晚你最后一次見何瓊是幾點？」

答：「十一點多吧，她接了個電話，換了件衣服就出去了，也沒說去哪里。」

問：「誰的電話？說了些什麼？」

答：「誰的電話我沒聽出來，也沒說兩句話就掛了，但是她接電話之前本來不太開心，掛掉電話之后臉色好了很多。」

能讓何瓊開心的人，還有誰呢？

假設她接到的就是楊虎的電話，一個對她那麼好的人，為什麼要殺她，手段還十分殘忍？

許沖看出我的疑慮，遞過來另一份筆錄說：「看看這個你就知道了。」

06

根據小飯館老板娘的目擊，前天晚上，幾個同桌的人架走了何瓊老公。

楊虎也起身準備走了，一直在一旁沉默著不說話的何瓊，上前拉住了他。

一向木訥少言的何瓊，哭得很慘，她問楊虎：「你走了，我怎麼辦，我肚子里的孩子怎麼辦？那個畜生要是知道我懷了孩子，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楊虎有些無奈：「你也聽到了，他要十萬，我沒有那麼多錢。」

他伸手去掰何瓊抓著自己的手，她不肯松開，叫他帶自己走。

她說：「我男人怕你，只有跟著你走，我才有條活路。我知道你這次回去，是因為你爸媽給你說了門婚事，是個門當戶對的黃花閨女。」

「你放心，出了這個工地，離開這座城市，我就不會纏著你了。孩子的事，我也會自己想辦法養活他的。你行行好，再幫我這一回。」

楊虎不同意，他堅持何瓊不跟她老公離婚，跟他走，就算仗勢欺人，是不義之舉。

后來兩人拉扯了很久，楊虎低頭對何瓊說了句什麼話，何瓊就讓他走了。但是她在小飯館外，哭了很久，才回板房去。

她照常去上工了。別人問她什麼，她也不理睬，更不管對方是好意還是假意打探她和楊虎的緋聞。

直到晚上，接了那通電話之后，就再也沒有在眾人眼前出現過了。

這時，尸檢結果出來了。

何瓊的確懷孕了。

死亡原因是失血性休克，頸部切割傷是致命死因。

死亡時間在凌晨一點到三點之間。

有被性侵的跡象，但是陰道壁殘留物沒有檢測出任何 DNA 樣本，反而檢測出了塑料化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