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尷尬地回過頭來:“我剛剛進來。”
“不,你剛才還躺在我身邊。”她盯著我的眼睛,使我根本無法辯解,她站起來抓著我的手問,“昨晚你沒有離開我,我很感謝你。”
“對不起,我昨晚實在太累了。”
“我也是。”小倩又抓著我坐下問,“告訴我,你是不是很恐懼?”
我低垂下了眼簾,看著自己手上的玉指環說:“是的,那四個大學生正是因為這枚玉指環而出事的,現在它就戴在我的手上。而我不知道荒村的厄運,究竟會不會降臨到我的頭上?”
“不,你的恐懼是因為你的孤獨,而我也和你一樣。我們只有在一起,才能夠戰勝恐懼。所以,你不可以離開我。”
是啊,只有孤獨的人才會感到恐懼,我忽然感到了某種希望,抓著她的手說:“小倩,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她的淚水又緩緩流了出來。
半小時后,小倩和我一起去外邊吃了早餐,然后她就去冰激凌店上班了,而我必須要去找一個人——葉蕭。
現在,只有他能夠幫我了。
我直接到公安局,找到我的表兄葉蕭警官。他對我的突然造訪感到很意外,將我拉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里。我直言不諱地說出了來意:“葉蕭,我想查查舊上海警察局的檔案,看看有沒有1948年關于安息路的案件卷宗。”
葉蕭想了好一會兒說:“好吧,我可以幫你的忙,希望你能夠早點脫身出來。”
我們一起吃了頓午飯,然后他就帶著我前往檔案館,這里收藏著舊上海的刑事檔案。葉蕭將我帶進了檔案閱覽室,光是檢索目錄就花了我們兩個多小時。
經過千辛萬苦,終于查到了與安息路有關的所有卷宗。我們再從中調出1948年的檔案,當年安息路的發生的案子不多,總算發現了安息路13號的卷宗。
——那一年果然發生過重大的案件,出于警察的職業習慣,葉蕭也立刻提起了精神。這些檔案都寫得密密麻麻,用那個時代的公文格式寫成,我很難一眼看明白。而查閱卷宗一向是葉蕭的強項,他熟練地翻閱著檔案,看著那一頁頁的現場記錄、警局筆錄還有案件報告。我索性也不看檔案了,只是盯著葉蕭的臉,發覺他的神色正漸漸凝重起來。
幾十分鐘后,葉蕭突然合上了檔案,冷冷地說:“也許是我的失誤,當初我早就應該來查案件卷宗了。”
我著急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民國三十七年四月十一日,也就是1948年4月11日,有人向警方報告,在安息路13號發生了一樁命案,歐陽家的媳婦安若云被殺死了。”
“若云死了?”我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葉蕭淡淡地說:“別激動,當晚警察就趕到了案發現場,在安息路13號的二樓房間里,發現了安若云的尸體,她的胸口被捅了一刀,當場刺破心臟死亡。在死者身邊站著她的丈夫歐陽清遠,他渾身上下也都是血,手里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兇器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在現場的地板上找到。當時,死者的公公婆婆都回了鄉下,是傭人們聽到樓上傳來打鬧聲,跑上來就看到少奶奶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一定是歐陽清遠殺了若云。”
“當晚,警察就把歐陽清遠帶回警局盤問,根據他的供詞以及現場勘察的結果,基本上可以確定案發時的情況——4月11日晚上九點,安若云準備和歐陽清遠離婚,她要帶著襁褓中的兒子離開歐陽家。
但歐陽清遠阻攔住了她,要把她關在二樓的房間里。但安若云已經下定了決心,她拿出了一把匕首,要歐陽清遠放他們母子離開。歐陽清遠不肯就范,他沖上去強奪安若云的匕首,兩人在扭打的過程中,安若云被匕首刺中了心臟,當場就死亡了。”
聽完了葉蕭的講述,我呆若木雞地坐著。在那個停電的夜晚,我已經和小倩一起看到這一幕了,那鮮血是我永遠都不能忘記的。
葉蕭繼續說道:“不久以后,歐陽清遠以誤殺罪被判處了十年徒刑,但他被關進監獄幾個月后,就因為暴病而死了。”
“暴病而死?也算是一種報應吧。”
“卷宗就記錄到這里,以后因為國民黨快倒臺了,許多檔案都失散了。”
我低下頭想了想說:“若云真是可憐啊,她想要爭取自由,卻死在了自己丈夫的手中。但更可憐的是她的兒子,從小就失去了母親。我想那孩子后來一定被爺爺奶奶接走了,荒村公寓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情,所以歐陽家也不可能再住下去了。他們一定離開上海,帶著小孩回到了荒村老家。”
想到這里,我心里突然一抖——如果照此推算的話,若云和歐陽清遠的兒子家明,不就是我在荒村見到的歐陽先生嗎?對啊,家明是1947年12月出生的,到現在正好是歐陽先生的年齡。而在歐陽清遠死后,家明就是家族唯一的繼承人了,所以不可能再有第二個歐陽先生了。
離開檔案館時,天色已經暗了,葉蕭又拉我吃了一頓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