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薛子晨母親將手里那瓶濃硫酸對準我的時候,我才明白,她對我說的那句話:
「過了今晚,我再也不會麻煩你了。」
01
砰!砰砰!
「李一,你在里面嗎?快開門!」
我在睡夢中被吵醒。
聽聲音,門外是隔壁宿舍的袁浩。
我看了一眼墻上的鐘,還不到上午十點。
袁浩扯著嗓子大喊:
「李一,出事了!老薛跳樓了!」
迷糊中聽到這麼一句,我一下子從床上蹦了起來。
我慌里慌張打開了門。
門開的一瞬間,我才發現,袁浩后面,還跟著吳安琪。
吳安琪是老薛組里的學姐,也是他的女朋友。
「李一,老薛他……死了。」
袁浩帶著哭腔撲向了我,一個趔趄,我差點倒摔在寢室的地板上。
看袁浩這神情,我才意識到:「老薛真的跳樓死了。」
我和室友老薛,是絕配。
我喜歡夜間活動,老薛恰恰喜歡早起。
我習慣晚飯之后再進實驗室,開始我「新一天」的工作。
等在實驗室忙活一晚上之后,隨便吃個早餐,就回寢室睡大覺。
而老薛呢,他習慣早睡早起,我回寢室準備睡覺的時候,他正洗漱完畢準備出門。
而每當我睡醒覺準備出門的時候,他已經完成了一天的學術,回寢室休息了。
在過去的兩年里,早出晚歸,迎來送往。
我們彼此最常說的話就是:
「回來了?」
「嗯,出去呀?」
袁浩大口地喘氣,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嘴里叨叨念著:
「死了,我眼看著他從實驗樓上跳下來的。」
門外站著的吳安琪,用手輕輕拉了一下門,哽咽著說:
「李一,王教授讓你去他辦公室。」
然后,她就哭得哽住了,嗓子眼里再沒了聲音。
我連忙應聲:「好……好好,我穿上衣服,咱們馬上走。」
我手忙腳亂地從衣櫥里拽出一件短袖就套在身上,又抄起睡覺前搭在凳子上的長褲,幾乎是邊提褲子邊往門口走。
我和吳安琪下了宿舍樓,朝著教學樓走去。
一路上,我們倆似行尸走肉一般,拖著腿向前艱難地邁著步。
02
吳安琪所說的王教授,是我們材料學院的王杰副教授。
這個人善于鉆營,手上項目很多。外界傳言,年底學院教授評選,他很有戲。
薛子晨老家在東北,從小學到碩士都是在哈爾濱讀的。
到了讀博階段,一個偶然的機會,他來到了南方這個邊陲小城,進了王教授的組。
吳安琪也是王教授組里的博士生,比薛子晨大一個年級。
老薛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本地的吳安琪在生活上幫了他很多。
又由于兩人共同負責一個課題,就日久生情,成了情侶。
而我,雖然不是王教授的學生,卻和他們共用一個實驗室。
在老薛沒來的那一年,我總能和吳安琪碰上面。
由于教授之間的合作,我也和王教授熟絡了起來。
來到王教授辦公室門口,我象征性地敲了敲門。
「進來。」門里的聲音,顯得急不可耐。
打開門,才發現副校長、院長和兩個警察都在里面。
「警察同志,這位就是薛子晨的室友,李一。」
王教授起身向大家介紹著,他瞟了吳安琪一眼,擺手示意我往屋里面走。
這間辦公室本來就不大,現在七個成年人擠在里面,更讓人燥熱難安。
看著有點緊張的我,靠門的警察首先上來握手:
「李一同學,你不要緊張。王教授和吳安琪同學已經和我們說了很多。現在呢,就想再問問你,你最后看見薛子晨是在什麼時候?你們都說了什麼?」
我沒什麼好隱瞞的:「我是今早五點半回的寢室,回去的時候,他剛起床。」
「那你們都聊了什麼?」警察接著我的話發問。
「因為我今天下實驗比較早,所以提前了半個小時到寢室。」
「平時我六點到寢室,老薛……哦,子晨已經洗漱完畢了。所以他今天問我為什麼回去早了。」
說到這,我頓了一下,看警察并沒有打斷我,就繼續低著頭說:
「后來他進了衛生間,他喜歡坐在馬桶上刷手機。我往床上一趴就睡著了。」
「后來……我就記得他要出門的時候把我叫醒,問我下午五點能不能起床?」
「老薛叫我在實驗室等著。」
「我問他要干嗎,他說今天就到日子了。」
「等等!」警察連忙擺手叫停了我,「今天就到什麼日子了?」
我這才抬頭,發現整屋子的人都在盯著我,我拿眼掃了一下吳安琪。
「今天……是子晨準備求婚的日子。最近這個月,他總和我提這件事。」
等我說完這句,大家不由得「啊」了一聲,就連詢問我的警察,也詫異地張大了嘴。
吳安琪再也忍耐不住,「哇」地哭了出來。
凝重的氣氛死壓著我,我感覺這屋子變得越來越小,仿佛要把所有人生吞了。
「您好,我有點喘不過氣,咱們能把門打開嗎?」我小聲地問了一句。
警察點了點頭:「沒問題的。」
「不能開門!」我還沒起身去開門,王教授就駁了我的提議。
「那個……嗯,外面來來回回都是人,影響不好。
」
他說得對啊,在評選教授這麼個節骨眼,自己的學生跳了樓。
王教授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把影響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