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浩心急火燎的時候,老薛主動提出,袁浩請假落下的進度由他加班完成。
王教授這才不情愿地準了假。
為此,袁浩是千恩萬謝,幾次拉著老薛要請他吃飯。
可老薛卻總是拒絕:「太客氣了,小事兒,小事兒~」
可我知道,為了幫袁浩趕進度,一向不熬夜的老薛連著干了好幾個通宵。
還有那次,實驗室乙醚泄露,站在通風櫥面前的我毫不知情。
是老薛,捂著鼻子把我拽出了實驗室。
如果沒有老薛,我估計直接就昏倒在實驗室了。
在王教授手下讀博這幾年,面對導師的壓榨和 PUA,老薛總能念著王教授的好;
王教授的那些侮辱人的謾罵,老薛笑著面對;
王教授分派下來的超額的學術任務,老薛埋著頭苦干;
甚至王教授叫他去幼兒園接自己的兒子,或者去超市買菜,老薛都一一照辦。
我有時在想:
「王教授要是這麼壓榨我,我早就跳樓了!」
我不止一次勸老薛要學會反抗:
「你不反抗,他就一直欺負你!」
老薛卻安慰自己:
「哎呀,只要我能順利畢業,拿到博士畢業證就行啦!」
「再說,我不是還有安琪呢嗎?」
每每說到這,老薛都是一臉的幸福。
他的心態真不錯,是讀博人群中少數的可以把學術和生活分開對待的人。
老薛經常說:「學術不是最終目的,享受生活才有意義。」
雖然老薛比我們歲數小,但是心智卻比我們成熟。
所以,我們都開玩笑叫他「老薛」。
想起剛才在警察問話時王教授的那副嘴臉。
還有吳安琪哭腫的眼睛。
再想到和老薛過往的點點滴滴。
我更加睡不著了。
「老薛究竟為了什麼而跳樓?」
我翻了個身,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行!我必須弄明白!」
就在我起身穿褲子準備再次出門找袁浩和吳安琪的時候,一陣手機鈴聲,猛地驚了我一下。
「李一,我飛機晚上七點落地,大約要八點到你們學校。」
「你能在校門口接我嗎?麻煩了!」
——老薛的母親。
老薛的母親一年前來過學校,姓何。
她剛到寢室就幫我們收拾衛生,整理床鋪。
看見我的第一面,何阿姨往我手里猛塞土特產。
榛子啊,藍莓干啊,后來我足足吃了小半年。
何阿姨總是和我說:「我們家晨晨歲數小,還要麻煩你多照顧呀!」
就是那一次,我們倆加了微信。
也就是那一次,吳安琪正式見了老薛的家長。
我趕忙回復:「沒問題,阿姨。我在學校門口等您。」
我本來打算再加一句「您別著急」。
后來轉念一想,太多余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老薛的母親怎麼能不著急。
我看見手機微信上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可是過了好久,卻不見何阿姨再有新的信息傳來。
我猜何阿姨一定是打了字又刪掉,反復幾次,就是沒點發送鍵。
我盯著手機微信屏幕,甚至期望何阿姨的新信息快點到來。
過了將近一分半鐘,我的手機屏幕終于顯示出了一條新的信息:
「李一,阿姨想求你點事。」
04
和何阿姨發完信息,我長嘆了一口氣。
不知怎的,我就是有一種沖動,要為老薛的死,弄清楚真相。
我背起平日里的雙肩包,離開了寢室,徑直走向了實驗樓。
可到了那里,才知道,由于老薛跳樓,學校緊急通知,實驗樓封樓一周。
長長的警戒封條,把我和實驗樓隔在了兩邊。
我焦急地向里面探頭,試圖尋找一些可以溜進去的機會。
我拿眼一掃,正看見值班的門衛老邢。
老邢是我們學校的門衛,在這里快三十年了。
實驗樓,教學樓,辦公樓,學校的人總能看見他巡邏的身影。
老邢命苦,老婆早早離世,扔下他和一個女兒相依為命。
學校的老師都在給老邢介紹老伴,但老邢的托詞總是那麼幾句:
「等我家妮子成人的。」
「等我家妮子畢業的。」
「等我家妮子結婚的。」
「老邢!老邢!」
我賣力地沖老邢揮手,老邢聽到了我的叫喊聲,踱著步往我這邊蹭。
「老邢,這樓怎麼封了?我東西還在實驗室呢!」
老邢知道我和老薛平日里關系好,目光中透露著關切。
老邢雙手背后,歪著脖子往樓頂瞧:
「那小子跳樓之后,我就接到封樓的通知了。」
「啊?我那充電器,筆記本都在樓上,能上去拿嗎?我保證很快就下來。」
我抱著僥幸的心理,試圖請老邢通融通融。
「那可不行!」老邢連忙擺手。
「學校三令五申,誰也不行。這還是王杰特意過來囑咐我的呢。」
「王教授?」我不明白為什麼王教授要親自過來安排封樓的事。
「不然還有哪個王杰啊?」
老邢提起王教授,總是直呼其名。
也難怪,因為王教授做的那些事,老邢算是恨死他了。
四年前的一天,老邢照例夜巡,突然發現王教授的另一個實驗室有明火。
他來不及多想,抄起走廊的滅火器,破窗而入,把火給滅了。
幸虧老邢發現及時,要不然火勢發展到什麼程度,誰都不知道。
后來老邢說:「想想都后怕。」畢竟實驗室還那麼多易燃藥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