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煙花,漫天的煙花。
我哭著說:「誰要嫁給你爸!」
「老娘要嫁給你!」
忘不掉。
怎麼可能會忘掉。
他在我腦后輕輕說:「我一直忘不掉。」
我把眼淚擦掉,說:「渣男,我已經是鬼了。」
「你沒必要和一只鬼撒謊。」
我感覺他的頭埋進了我的脖子后面,他輕聲說:「我第一次看你,你當時就在打架,為了救一個被霸凌的女生,拿著玻璃瓶和別人對峙,明明害怕得要死,卻怎麼也不肯讓開。」
「我當時就在想,這麼勇敢的女生,她以后一定能獨自面對生活諸多苦難。」
我埋頭說:「我不行……」
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
他在我耳后輕聲說道:「你多堅強,你一定做得到。」
同樣的話,魏亮之前也對我說過。他當時說:「我以后一定會保護你。」
現在的他在我耳邊,從沒如此認真,一字一句道:「你做得到,你一定做得到。」
「秦珍,忘掉吧。」
「忘掉那些苦痛,好好生活。」
「就當是為了我,好嗎?」
23
接下來一段日子,我過得很平靜。
也許我是真的被魏亮的話打動,我也不知道我能在人世間留上多久。
在僅有的時間里,我不想背負著仇恨生活。
我和魏亮平靜地生活在一起。
我們默契地忽略了我已經是個鬼這個事實,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每天去上班,回來給我帶香,有時候還給我帶壽桃,氣得我給他兩巴掌,可惜打不到。
甚至那天晚上,他帶我出去逛,在路過一家婚紗店的時候,我停住了。
櫥窗里掛的那款婚紗。
和當初我選中的那款婚紗,一模一樣。
精致的流蘇順著胸口流淌下來,蓬松柔軟的輕紗在尾端迤邐而下。
華麗,又璀璨。
魏亮在我耳邊說:「想要嗎?」
璀璨的燈光落在他臉上,好看得不像話。
我鼻子一酸,扭過臉說:「才不要,好馬還不吃回頭草,誰要嫁給你。」
我已經沒辦法嫁給你了。
但是隔天,我就發現魏亮偷偷用白紙在扎一件婚紗。
做鬼只能收到紙扎的東西,他對著手機里那張婚紗的照片做了好久,都是在晚上躲著我,還偷偷在日歷上劃日子,日歷上有個日子,畫了一個圈。
是 9 月 21 號。
我們當初在一起的那天。
我沒有揭穿他,已經多久了,甚至我死的時候,我都沒有什麼多少情緒上的波折,但是此刻我居然有些緊張。
到了 9 月 21 號,我坐在家里,因為沒辦法化妝,我的手指都有些微微發抖。
鑰匙,輕輕轉動了。
我的心跳幾乎快到了極點。
門,微微打開了。
我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24
門口站著的,不是魏亮。
是陳葉,她手上捏著一把不知道哪里來的鑰匙,著急地打開了門,她的神態有些慌張,她根本看不見我,只能站在客廳中間,緊張地說:
「秦珍,你在嗎?」
「你快跑!」
「你聽我的,你快跑,魏亮,魏亮要殺你!」
25
這天晚上,魏亮回來的很晚。
他的手上,沒有婚紗。
我假裝不經意地問他:「今天沒有什麼事嗎?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他似乎有些疲倦,連眼睛都不敢看我,說:「工作有些累,我先睡了。」
沒有求婚。
沒有婚紗。
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解釋。
他穿過我走過去,我感覺我的心口都有點疼。
晚上,等他睡著了,我爬起來,用之前李司墨留給我的符咒,劃破手指,可以短暫接觸到現實中的東西,打開他的手機。
劃開,找到微博。
私信第一條:
「大師。請你教教我。」
「如何打散鬼魂?」
26
仿佛還是很久之前。
工作后一年,魏亮突然病重,需要做手術。
他父母走得早,家里沒什麼積蓄,我把外婆留給我的小房子掛在網上賣了,白天出去做兼職,晚上回來守在他旁邊,給他陪床。
每晚,他對我說:「秦珍,我如果死了怎麼辦?」
我對他,一字一句,認認真真說:
「你死了,就算做鬼。」
「也要來找我。」
他當時一把把我擁進懷里,用盡所有的力氣吻我的臉。
此刻看著手機上那刺眼的求救信息,我從來沒有一刻,希望現在就是我眼花了,甚至我眼瞎了。
「你知道了?」
身后傳來他的聲音。
我感覺我的嘴唇在發抖:「為什麼?」
他靠在門框上,漫不經心說:「你是鬼,我是人。人打鬼,不應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