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我從業二年，第一次看到如此絕望的眼神，一片灰蒙，毫無生機。

我的當事人雖然還活著，但是他的心卻已經死了。

事情要從一周前說起。

我所在的律師事務所接到一起法律援助的案子，這種公益性質的官司，毫無意外的落在我這個新人頭上。

案情并不復雜，嫌疑人叫李楠，因為感情糾紛涉嫌殺害自己的女朋友張金玲，物證齊全，還有目擊證人，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事。

受害者家屬的要求很簡單，以命償命，要求判處李楠死刑。

這種案子基本就是走個過場，沒有任何懸念，事實就擺在眼前，勝訴的幾率為零，如果李楠認罪態度好，獲得受害者家屬的諒解，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接到案子的當天下午，我就去看守所見了李楠。

他的眼神很空洞，不管我問什麼問題，他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給我一種一心求死的感覺。

我說：「李楠，你的卷宗我看了，我給你的建議是主動認罪，態度誠懇一點，獲取張金玲親屬的諒解。」

李楠沉默不言，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又說：「李楠，我知道你是一時沖動才會殺了張金玲，想必你現在一定很后悔，與其毫無價值的死去，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用你的余生來贖罪。」

我的話似乎觸動了李楠，他轉頭看向我。

他說：「你走吧，你和他們一樣，在心里已經給我定了罪，我不需要律師，沒有人可以幫我。」

我疑惑的看著李楠，我說：「你這話什麼意思，是不是案子另有隱情，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的。

」

李楠轉過身不在說話，我明顯感覺到，他對我充滿了不信任。

002

我見到了李楠的母親。

她為了兒子的事，頭發白了大半，四十多歲的年紀，面色蠟黃，皮膚發暗，看上去就像是六十多歲的大媽。

我希望她能幫我勸勸李楠，配合我的工作，可她一個勁的強調李楠不會殺人，說他和張金玲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就把張金玲殺了。

不是我不相信李楠的母親，而是卷宗里寫的清清楚楚，案發當天，張金玲血流滿面的倒在家中，李楠神色慌張的離開，這一切都是有目擊證人的，可以說是鐵證。

我說：「阿姨，或許您并不是很了解你兒子，卷宗里寫著，他當時和張金玲正在分鬧手，如果你想你兒子活著，就幫我勸勸他吧，我可以試著打著激憤殺人。」

李楠母親搖著頭，眼中滿是淚水，她說：「沈律師，你和他們一樣，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兒子，你走吧，我們不需要你的援助。」

李楠母親的話，深深的震撼了我。

沒有我的幫助，李楠極有可能被判死刑，這種情況下，稍微有點腦子的正常人都會選擇配合，但他們卻選擇了抗拒。

寧可死，也不愿意尋求幫助。

難道我真的錯了，可是案子經過公安機關審查，檢察機關復查，出現錯誤的可能性極低，可以說幾乎沒有勝算。

沉思許久，我目光堅定的看著李楠母親。

我說：「阿姨，我愿意相信你，請你也一定要相信我，如果李楠真的沒有殺人，我可以幫他。」

003

我又去見了李楠。

他和之前一樣，態度冷漠，眼神空洞，對生活失去了希望。

離開庭還有五天，時間很緊，我必須取得他的信任。

我說：「李楠，我見過你媽，她堅信你是無辜的，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一個母親對兒子的絕對信任，如果你真是無辜的，希望你能配合我，只有這樣我才能幫到你。」

提到母親，李楠總算看向我，眼中多了一份疑惑。

他說：「沈律師，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嘛，我沒有殺人，我要的不是坐牢，不是減刑，我要的是無罪釋放。」

說實話，這種鐵案想要無罪釋放，可以說是天方夜譚，換成其他的律師，只會覺得李楠瘋了，可我依然愿意試試。

我說：「告訴我，案發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楠深呼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他的身子輕微的晃動起來，嘴角不斷的抽蓄。

好半天，他才睜開眼睛，他說：「那天是七夕情人節，我和張金玲吵了好一陣，所以我想趁那天哄哄她，我記得當時是當天下午 1 點 30 分去的，敲了好半天的門，她都沒有開門，電話也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