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麼秘密讓你那樣害怕？」

戎雅盯著墻上的壁爐許久都不說話。何亮他們靜靜的等待著，他知道她一定會說下去的。

「我不是戎雅。」

王言笑開口想要阻止她，卻被她打斷了。

「我是沈姨的女兒，王言笑同母異父的妹妹，王言馨。所以，殺死關水之后，沈姨為了不讓我們敗露，才會不顧一切地幫我們。不過，關水被吊在露臺上的事情，我和沈姨并不知道。而且，我也沒想到，套在關水身上的那條裙子，竟會讓沈姨害怕到不能控制。不然，你們也不會發現了。」

何亮倒抽了一口氣。

「那真正的戎雅呢？你殺了她？」

「我沒有殺她，不過我想她應該早就死了，否則也不會有那些詭異的事情，娜娜看到的那個小女孩，還有昨夜的敲門聲，我真的無法解釋。」

「你父母呢？他們竟然不知道？」

「我父母？呵，是雅雅的父母吧。」

戎雅自嘲地笑了笑接著說：「七歲那年，雅雅的奶奶去世，我媽起了私心，就把她送進了林子里任她自生自滅，再把我交給了她的父母。他們不認識雅雅，奶奶每年寄給他們的照片都是我跟雅雅的合影。」

「小雅。」喬娜淚眼婆娑地望著她，「為著這個秘密，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戎雅笑了笑，回答她：「以后再也不會了！真的太累了！」說著，又轉過頭面向王言笑。

「哥，你去把車鑰匙拿來，我們明天回去之后去自首吧。」

王言笑再次哭出聲來，起身走了出去。

「娜娜，現在讓我靜一靜，好嗎？」

她不再說話，何亮和喬娜上了三樓去收拾東西。

露臺上，何亮看著仍然掛在護欄上的關水的尸體，問喬娜：「娜娜，已經這樣了，還要做嗎？」

喬娜冷冷地看著進了林子的王言笑，說：「嗯，做。」

「我知道了。」

何亮轉身下了樓。

幾分鐘后，王言笑拿著車鑰匙從林子里走出來，喬娜望著他的身影恨意重重，沈姨的兩個孩子，她都不想放過。

想起那天晚上和周一同的那個吻，喬娜就覺得惡心。

那晚，她把周一同約了出來，讓何亮去殺王言笑，而王言笑卻已經去了關水的房間，兩人的計劃落了空，讓喬娜浪費了一個吻。

想及此，喬娜狠狠地踢了一下腳邊的行李，鎖鏈一松滑開了一道口子，里面的一盒卡帶和一個小型的電源器露了出來。

在這些物件的深處，還有一個敲鼓的電動玩具人偶，只不過，鼓被拆卸掉了，只留著舉著鼓棒的人偶。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喬娜把包重新拉好，拎起行李下了樓。

她已經聽到了樓下王言笑的哭聲。

幾人又重新回到休息廳里，戎雅已經死了，手邊是一瓶降糖的藥，她血糖低，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王言笑趴在戎雅尚有余溫的尸體上失聲痛哭。

而喬娜的臉上笑靨如花，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馨兒，雅雅找到你了哦。」

被扭曲的真相

我是喬娜。

不，應該說我是戎雅，真正的戎雅。

20 年前，我的出生，對正在創業期的父母是一個意外，而信仰上帝的他們，卻又不得不接受我的到來。

為了不影響工作，他們便將剛出生的我，從 S 市送回了Ｔ市的老家，由年邁的奶奶照顧。

父親為我們修建了別墅，同時住進來的，還有奶奶的遠房親戚，一個姓沈的女子，和她同樣剛出生的女兒。

那女孩便是馨兒，王言馨。

馨兒是強奸犯的女兒，這是個讓人悲哀的事實。

奶奶的身體一直不好，所以沈姨要同時照顧我和馨兒兩個孩子，這對農村生活的她并不是很辛苦的事情。

沈姨把我照顧得很好，用自己的奶水一直哺乳我到一歲多，而馨兒的食物卻從一開始便只是小米粥，小米粥小米粥……從未改變過。

這便是主家與仆家的區別。

因此，在后來成長的七年里，馨兒一直營養缺缺，而且多病，總是一副骨瘦如柴的樣子。

但這并不影響我們的友誼，我們都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很真摯。

然而，這和睦的景象卻在第七年有了改變，并且來勢洶洶，是我始料不及的。

這一年，體弱的奶奶病逝。

奶奶死的那一天，沈姨抱著我進了后山的樹林。

我被她帶著一直跑一直跑，我聽得到她沉重的呼吸，急促且興奮。

林子里很暗，還不時傳來鳥獸的叫聲。

我有些害怕，想要回去，沈姨告訴我，我們要玩一個新的捉迷藏，這樣馨兒就不能很輕易地找到我。

我對這個新鮮的游戲無比期待，于是便被她帶著一直進了林子的最深處。

沈姨累了，她將我放下來，說游戲開始，就推著我，讓我繼續向前跑，我雖然害怕，不過還是很高興地又往前跑了很大一截，直到再也看不到沈姨。

我在林子里藏了很久，直至黑暗完全降臨，都沒有等到姨來找我，更等不到馨兒。

我開始害怕，哭泣，大喊大叫，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并且又累又餓。最后縮在藏身的樹洞里不敢動彈，然后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醒來之后，已是第三天的上午。

我被一個進林子砍柴的農戶所救。

看著陌生的環境，我才意識到，我是被拋棄了。后來，那個農戶帶我回去過山那邊的別墅，而那時，馨兒已經代替我被父母接走。

我遠遠地看著那棟房子，不愿再向前走一步。

那里沒有了奶奶，已經不再是我的家。

我跟著那個農戶回了他的家，怨恨的種子也在那時悄然埋下。

18 歲那年，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學，但是卻沒有去那里，而是偷偷地回到了 S 市，我出生的地方。

回到 S 市之后，我并沒有立即去見我的父母，如果相認，我也就失去了報復馨兒的機會。

于是，我去了馨兒所就讀的學校，在學校附近的小餐館打工。

在那里，我認識了馨兒的同班同學——何亮，并且通過他的幫助，作為擴招生，進了他們那個三流院校。

馨兒不再是那個瘦骨嶙峋的姑娘，她也已經不認識我了。

我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取得她的信任，跟她成為很要好的朋友。然后，等待時機成熟，再實施我的復仇計劃。

這次的暑期行，便是我慫恿周一同提出來的。

出發前，我跟何亮做了很多的準備工作，手印模型、敲鼓的玩具兵……還有奶奶一直掛在我脖子上的，那把書房的鑰匙。

快進村子的時候，車子陷入了泥坑，我便臨時決定，以那個手印開始了針對馨兒的恐怖計劃。

他們下去推車，我便很迅速地從車窗翻出去，用模型制造了那個血手印，然后捏造出白衣女孩的驚悚一幕。

當然這樣的東西并不足以嚇死她。

并且，我也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驚恐，而是憤怒。不過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她在憤怒什麼。

車上的那只破鞋本不在我的計劃之內，但是想著它總會派上用場，就在出去嘔吐的時候又把它撿了回來。

晚上，馨兒來我房間的時候，何亮并不在浴室，而是從窗戶出去下了二樓，進了馨兒的房間。

我知道那個房間里有奶奶最愛的老式音響。

本來我們是準備破壞宅子的電路，然后在音響上做文章的。幸運的是那天下雨，省去了很多的麻煩。

我們提前就準備了便攜電源，其實是一個小型的發電設備，可以隱藏在插座下面。

那盒錄了童謠的加長卡帶，也是特制的，AB 兩面有將近兩個小時，童謠錄在 B 面的最后幾分鐘。

何亮布置好了一切，便打開音響，然后返回了三樓的房間，臨走還將窗戶留了一道縫隙，以山風來掩蓋卡帶運行的「沙沙」聲。

一個多小時后，計劃果然成功。

只是，我以為嚇到了馨兒，卻不想她竟把這些事兒跟關水聯想到一起，因此導致了關水的死亡。

后半夜，我把周一同約出來，去了后院的鍋爐房，在那里待了有半個多小時，這半個小時，應該是我此生最難熬的一段時間了。

何亮則去殺王言笑。

我知道他和馨兒的關系，所以，沈姨的兩個孩子我都不想放過。

而那時，王言笑卻已經去了關水的房間。

無奈，何亮只好改變計劃，趁王言笑在露臺上忙碌的時候，將那只遙控的敲鼓小兵放進了書房。

同時，他將那只撿回來的鞋子，放進關水的房間。

雖然沒能殺了王言笑，不過關水的死，再加上王言笑的布局，對我們的計劃更是錦上添花。

可我卻沒有料到，惠子愛關水愛得那麼深，竟會誤會周一同，殺了他然后自殺。

那件事情讓我無比難過。

當然，沈姨的自殺不過是何亮制造出來的假象。

至于馨兒，我當然是想要借「馨兒」之手殺了她的。

那天晚上，我本想將她引到書房外面的陽臺，然后制造出讓她恐慌之間，失足跌落致死的假象。

結果竟沒能成功，我失去了殺她的機會。

可我并不想就此罷休，而馨兒對惠子的愧疚心理正好幫助了我，于是，何亮的那瓶降糖藥，便成了她的奪命符。

故事到此就算是結束了。

因為那個埋藏了十三年的怨恨，我殺了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卻得到了什麼？

父母對我來說已變得陌生，不，應該說他們從來都是陌生的。

我的怨恨，送給我的不過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