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樣，那不是我們把他害死的？

我們四個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說話。

我問顧安安：“安姐，孫先生是幾點給你發的短信？”

顧安安哽咽道：“凌晨三點二十五分，我看到短信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六點半了，昨天晚上……要是我們誰熬夜，可能立馬就能看到短信，也能勸勸孫陽。”

“這一家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這麼想不開，我表妹跟我侄女接連出事，現在連孫陽也這麼想不開。”

聽完顧安安說的，我們內心更加不安了起來。

昨晚我們收丁若寧的時候，大概是在凌晨一點之前，而孫陽是三點多自殺的。

他很有可能真的是因為我們收了丁若寧，然后感到了絕望，所以就燒炭了……

七爺嘆了口氣，安慰道：“您節哀順變，孫先生是個重感情的人，老婆孩子都沒了，他可能也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們可以進去看看他的遺體嗎？”

顧安安說：“警察已經進去了，可能不會讓你們看。”

正說著，警察已經出來了，把孫陽的遺體也抬了出來。

孫陽的遺體是用白布蓋著的，我們也看不見。

他的家人，還有丁若寧的家人，立刻圍了過去，放聲痛哭，孫陽的父母也在現場，哭喊著要再看孩子一眼。

警察倒也不是不讓看，但也勸孫陽的家人，說最好不要看。

燒炭自殺的死者，死狀其實是很難看的，很多人以為燒炭自殺是最沒有痛苦的死法，可以悄無聲息的死掉，但其實燒炭自殺同樣會痛苦，尤其是在死前的那幾分鐘，尤其痛苦。

死者的表情會很猙獰，還會口吐白沫，大部分燒炭自殺的人，還會大小便失禁，身體會怪異地蜷縮。

所以這是很難讓死者家屬接受的。

不讓死者家屬看，其實也是為家屬好。

大部分警察都很替家屬考慮，勸導家屬等葬禮的時候再看，那時候入殮師已經給尸體化過妝了，至少遺體好看一點。

很快，孫陽的遺體被抬到了殯儀館的車上，他是自殺的，又給家屬發了訣別短信，而且警察也做了現場勘察，就沒必要再把尸體抬回警局去。

一個隊長模樣的男人走了過來，把一個文件袋交給最先報警的顧安安。

“這是死者的遺物，放在遺體旁邊的，我們檢查了一下，里面有一封遺書，還有關于財產分配的資料，都是沒問題的，現在交給家屬，希望你們節哀。”

將遺物交還家屬后，警察就撤了。

顧安安把遺書看了一遍，頓時又泣不成聲，然后把遺書遞給我們：“這好像是孫陽給你們的。”

“給我們的？”我們有些驚訝。

畢竟我們沒見過孫陽，跟他沒打過照面。

他寫的遺書，竟然是給我們的？

我心里莫名有些愧疚，心想孫陽是不是在遺書里面罵我們了……

我拿著遺書，七爺和孟一凡他們都圍了過來。

我們把遺書完整地看了一遍，看完之后，內心百感交集。

這封遺書里面，寫了很多內容，剛勁有力的字體，字字都透著無奈和絕望。

孫陽詳細闡述了他為什麼要自殺，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他老婆孩子都沒了，他沒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在遺書里，孫陽寫得情真意切，他一生當中最幸運的兩天，一是他老婆嫁給他的那天，二是他女兒出生的那天，從此以后，他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

在事業上，他有所成就，雖然成就不大，但這也是他的意愿，他認為家里的錢已經足夠家里人一輩子花不完，所以他沒必要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工作上，他寧愿把一半的時間分出來，陪他女兒健康成長，陪他老婆花前月下。

可這一切，隨著孫佳雨和丁若寧的死，都成了夢幻泡影。

曾經有多幸福，之后的打擊就有多大。

孫陽其實也是信道的，他是一名居土，在道教里面，如果出家便為道土，不出家便為居土。

他也是一名虔誠的道教信徒，所以他也知道和丁若寧一起復仇，會害了丁若寧，但是仇恨蒙蔽雙眼的時候，人是考慮不了那麼多的。

他很糾結，既希望我們阻止，也希望我們不要阻止，但不管我們阻止還是不阻止，他報完仇之后，同樣會自殺，去陪他老婆女兒。

他在遺書中這樣寫道：“愛女自幼懂事，受得父母寵愛，家妻賢良淑德，上尊老，下愛幼，我孫陽一生也沒做壞事，每一分錢掙得都無愧于心，何故遭此大難！”

“不報此仇，我枉為人父！也枉為男人！”

“可報了，又害苦家妻。”

“因此，你們無需自責，我知道你們是好人，很難得，如果那些網絡暴民跟你們一樣，也許愛女和家妻，不至于走到這一步。事已至此，我也獲得解脫，就此告別人世，下去陪我的親人。”

看到這里，我心里就像堵了一塊大石頭，莫名覺得難受和遺憾。

遺憾沒能見這孫陽一面。

做人當如此，孫陽乃是大丈夫。

只可惜，他已經走了，見他時，已經蓋上了那塊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