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右手,撫摸在李浮光的頭上,用最后一點時間,來安慰她兒子。
很快,她消失了,李浮光沒了支撐,一頭磕在地上,又叫了一聲媽媽。
說到底,這一家人都很悲慘,如果不談及李浮光的前世,包括李浮光也同樣很慘,甚至可憐。
我只跟他的爸爸和外婆接觸過,雖然接觸短暫,但我能感覺出來,他們非常疼愛李浮光,包括李浮光的那些親戚,都是善良的人。
可能這是老天爺在讓邪佛回頭吧,所以讓邪佛成了有人性的李浮光。
“李浮光,既然你已經現身了,有些話還是講清楚吧。”
良久,七爺平靜地說道:“嚴格說起來,跟我有仇的是邪佛,你李浮光跟我本沒有什麼恩怨,但你又覺醒了邪佛的記憶,我也不知道該拿你當李浮光,還是拿你當邪佛。”
“可即便你就是邪佛,當年你我爭斗那麼久,現在我也老了,很多事情,都不想再去計較了。”
“我也不知道你跟我前世還是前幾世到底有什麼仇,如果你愿意講,你就講出來,如果你不愿意講,你就跟陳墨講,反正一起生活十六年了,有些話總是要講清楚的,他都這樣了,你好歹給他留個媳婦。”
七爺剛說完,李浮光緩緩站了起來,轉身看著我們。
我頭一回看他看得這麼清楚,他很年輕,看起來比我要年輕許多,臉色蒼白充滿病態。
他往那兒一杵,光是那張臉就透露著深不可測的樣子。
我站在原地沒動,看著他朝我走了過來,隨即又鉆進了我身體里。
很快我眼前一黑,只覺得失明了一般,但幾秒之后又恢復了視線。
我睜眼一看,竟發現自己已經不在七爺家了,而是在一個如同牢房的地方。
而這個牢房里面,只有我和李浮光。
他望著我,我也望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我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嗨……”
我沖他招了招手。
他愣了一下,也抬手沖我搖了搖:“嗨……”
他嗨完之后,我憋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后我問他這是什麼地方。
“你已經暈過去了。”
他說道:“現在是我們兩個人的意識在對話。”
我打量了一下這個地方,越看越覺得像牢房。
“你化了一座牢房出來,是在懺悔嗎?”
“你在向誰懺悔?”
我問他。
他盤腿坐下,反問道:“你十一歲的時候,被你媽媽害死了,你爸爸跟你爺爺為了復活你,不惜害人性命,雖然因為你的復活,導致了其他人的悲劇,可是嚴格說來,那時候你已經死了,沒有人問過你愿不愿意,于情于理,你都是無罪的。”
“可是你為什麼會心有愧疚?”
我回答不上來。
這個問題我一直都持回避的態度。
為什麼會心有愧疚。
可能在人類社會里,有個詞叫罪魁禍首吧。
而我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你是想說你雖然是李浮光,但你是邪佛投生而成的,這是你回避不了的事實,而邪佛做了很多喪盡天良的事,所以你是以邪佛的身份在懺悔?”我問道。
他點點頭,旋即垂下了腦袋:“我的爸爸媽媽,外公外婆,都是善良的人,我最初以為我是個可憐人,給你續了命。”
“直到我覺醒了邪佛的記憶,我想起了以前做過的很多事,我不配當我爸爸媽媽的孩子。”
我安慰道:“邪佛的罪過抹不掉,但李浮光無罪。”
“可我就是邪佛。”李浮光又抬頭望著我:“其實我們兩個有很多相似之處,你和我,都有很多無奈的地方,不一樣的是,有罪過的是你的父母,你卻什麼都沒做錯,不管是陳墨,還是公孫景,而我,有罪的就是我自己。”
我岔開這個話題,問道:“你能告訴我公孫景和道覺那個年代發生的事麼?”
他點點頭,跟我娓娓道來。
他接下來所講的這些事情,其實跟我在李浮光外公那個筆記本上看到的,幾乎沒差,甚至跟我和七爺推測的,也幾乎沒差。
而李浮光外公記錄下來的那些東西,其實就是道覺和尚在漫長歲月里,他自己留下來的一段‘野史’。
道覺和尚覺得公孫景死得很冤,他也極力想證明自己沒有出賣公孫景,于是他留下了很多野史,希望真相能被轉世之后的公孫景看到。
可他不知道公孫景一直都在陰間超度鬼王。
公孫景的第一個轉世就是我。
李浮光講完后,我迫不及待地問道:“當年到底是誰告的密?你有……哦不,道覺和尚有調查過麼?”
李浮光賣了個關子,反問道:“你覺得是佛教的人告的密嗎?”
我頓時一驚,有些不可思議:“難道是道教的人告的密?”
李浮光點點頭,嘆了口氣:“還真的是道教的人告的密,而且那個人,就是公孫景所在道觀的監院。”
“當時的道教由于受到打壓,生存堪危,那個監院為了活命,投靠了當地的一座寺廟,是他出賣的公孫景和整個道觀的人,也是他向寺廟的人獻計,誣陷公孫景和鬼王茍合。”
“道覺在查出真相之后,追殺了這個人十幾世。”
“而他的最后一世,叫趙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