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鍋爐房出了問題,不是什麼大事。”高醫生坐在病房中間的那張病床上:“你昨夜有沒有做夢?”
“沒有。”陳歌搖了搖頭:“我感覺自己好像在忘卻某些東西,腦海里一些模糊的記憶碎片正在被新的記憶覆蓋,我很矛盾,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我。”
“你能意識到這一點,說明你的病情已經有了明顯改善了,不要強求,咱們慢慢來。”高醫生非常有耐心:“治療精神類疾病不能著急,要接納它,認清它,然后再戰勝它。”
說完之后,高醫生頭一次扭頭看向了左寒:“陳歌,我聽護工說,昨晚有人在走廊上亂逛,你和你的室友昨晚都沒有離開病房吧?”
聽到高醫生的這句話,左寒眼睛睜開,不過他是背對高醫生側躺在床上,所以高醫生和陳歌都沒有發現。
“我們都一直在房間里,不過我后半夜倒是聽見了腳步聲,很亂,像是有好多人在外面。”陳歌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抓著剛才自己被嚇醒那件事說了起來:“高醫生,我昨晚還發現了很奇怪的一點。”
“你說。”
“昨晚我被爆炸聲嚇醒的時候,那一瞬間產生的驚悚感仿佛電流般貫穿全身,我非常厭惡那種驚恐的感覺,身體不斷的打顫。”陳歌雙手打在胸口,臉色很差。
高醫生很有耐心的聽著,裝睡的左寒則撇了撇嘴。
能滿臉變態笑容盯著門內精神病人看的瘋子,現在居然說自己很厭惡驚恐的感覺?
“我仿佛被人一下扔進了無邊的噩夢里,頭疼、心悸、渾身冷汗,我無法呼吸,甚至還有種失重感和瀕死感。”
陳歌捂著自己的頭,語氣急促:“我過去的記憶中似乎充斥著恐懼,當我再次受到驚嚇的時候,那種深深的無力感侵襲全身,我痛恨過去的記憶,想要徹底把它們從我的腦海里剔除!高醫生,你能幫幫我嗎?”
坐在床邊的高醫生還沒說話,左寒就先睜大了眼睛,他已經知道陳歌想要做什麼了。
“恐懼讓你對過去的記憶產生厭惡和畏懼?”高醫生緩緩點了點頭:“我之前跟你交流過,你妄想出的故事確實很嚇人,那絕對是很糟糕的記憶。”
目光茫然,陳歌傻傻的看著天花板:“真的太痛苦了,我討厭陷入恐懼的自己。”
“這是正常反應,你會有這樣的感覺,說明你正在逐漸被治愈。”高醫生從口袋里拿出藥瓶,倒出了兩枚藥片,他看著陳歌吃下后,轉身離開:“我去修改下治療方案,一會你跟著徐婉去吃早飯。”
高醫生走后,徐婉將陳歌攙扶起來,幫助陳歌洗漱,然后將陳歌帶到了醫院食堂。
“這里就是第三病區的食堂,等你以后病情再穩定一些,就可以自己來這里吃飯了。”徐婉為陳歌打好了飯才離開。
“這一幕我很熟悉,在我的記憶中她也經常為我帶飯。”陳歌自言自語,他沒有朋友,孤獨的坐在餐廳角落,偶爾抬頭看看四周的病人。
“新海中心醫院第三病區是精神病患者治療中心,和我記憶中某個叫做第三病棟的地方一樣。”
記憶穿插著現實,牢牢交織在一起,陳歌拿著勺子輕輕敲擊桌面。
他面無表情,腦海之中在想一件事。
“高醫生說自知力對精神病人極為重要,我腦袋中前段時間曾浮現出自知力鑰匙這個詞,跟這個詞語一同浮現的記憶還有第三病棟,我雖然不記得自己在第三病棟里做過什麼,但有一點可以確定,自知力鑰匙和第三病棟之間存在某種聯系。假如說我幻想出的第三病棟,現實中的原型是第三病區,那是不是也間接說明自知力鑰匙就藏在第三病區的某個地方?”
手中勺子擰的變形,疼痛折磨著陳歌的神經,但他卻用恐怖的意志撐了下來。
“高醫生說我過去的記憶全是編造的故事,記憶中印象深刻的東西都能在現實里找到原型,那我倒要看看自己記憶中的自知力鑰匙,在現實中是什麼樣子。”
陳歌想起自知力鑰匙和第三病棟的同時,腦海中自然而然的又浮現出了另外一個記憶碎片:“自知力對精神病人很重要,自知力鑰匙和精神病院有關,這種安排不是偶然,感覺就像是幕后有什麼人故意設置好了這一切,他就像是預知到了有一天我會被關進精神病院,提前設置好了自知力鑰匙這個東西。”
大腦每一次運轉都仿佛被無數根針穿過一樣,這種疼痛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自知力鑰匙就好像是一個觸發記憶的節點,為我的思考指明了一個方向。”
擰著快要變形的勺子,陳歌忍著劇痛,一口一口吃著飯。
他在慢慢習慣疼痛,用這種最笨、最殘忍的方法,直面自己的過去。
吃完飯后,陳歌拄著腋拐來到了醫院外面的花園:“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被關進隔離病區,醫院想要我成為什麼樣的人,我就扮演什麼樣的人,這樣才有機會調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