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驚訝吧,和你通信的人就是我。別想著做什麼蠢事,我敢到這里來見你,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我不會報警,但你這一輩子就歸我了。我用我的命贏這一局,除非你愿意以謀殺未遂的罪名蹲大牢。你的一切,你掙的錢,你的關系網。你的命運,你所有的未來,都要聽我的命令。但是你放心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會把你逼到絕路上的。”
文秀娟連珠炮般的把這段話講出來,費志剛的表情很奇怪,那并不是畏懼,也看不到一點兒惶恐,他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瞪著文秀娟。
“你搞錯什麼了吧?”他說。
“你別和我說你在圣誕夜偶然跑到這里來!”
這個時候,文秀娟忽然又聽見了腳步聲,又有人往這個方向走來。她心里一緊,難道自己真的搞錯了對象?
“不是偶然跑到這里來,我們班今天有聚會。”
“什麼聚會,我怎麼不知道今天我們班在這里有聚會?”文秀娟斥問,大聲地接近歇斯底里。她覺得一切正在離開控制,野馬就要脫韁。這時候又有人從黑暗的林子里走出來,但那也不會是和她通信的人,因為那是兩個人——夏琉璃和劉小悠。然后,馬德出現在遠處,他沒注意到文秀娟,徑直走到圍墻邊,把地上的一把梯子豎了起來。墻外不知什麼時候也搭起了梯子,一個人出現在圍墻頂部,不,是疊著的兩個人,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
“你還是走吧。”費志剛說,“今天我們在這兒給項偉過一個特別的圣誕,沒告訴你。”
所以,被背上墻的那個,是癱瘓的項偉?今天,委培班所有的人,除了自己,都會來到這里,來到死人亭往北五十步的地方?
是自己太急了,連著幾封要求見面的信,讓他疑心了,用這種方式來試探?用一個全班除了自己,也許再加上柳絮,其他人都應該知道的消息來試探。我上當了!
文秀娟絕望地嘶吼尖叫起來,拼命地往樹林外跑。一路上,她與一個個來赴會的同學錯身而過,一道道驚愕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完了,全完了。
她賭上了一切,翻盤的所有希望,只在今夜。可是她搞砸了。
曾經自以為高妙的兩個謀殺者之間的通信,被輕輕易易地破解。一個大大的耳光扇在了自己的臉上。用不了多久,全班都會知道她今天晚上在這里說了些什麼,那個下毒者當然也會知道。
要被毒死了,沒有希望了。
文秀娟踉踉蹌蹌跑出松樹林,她聽見有人叫了自己一聲,匆忙間回頭看了一眼,卻是柳絮。文秀娟沒有停留,披散著稀疏的頭發,拼盡了所有的力氣往前跑,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就這樣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10
杜鵑你好,好久沒有聯系。
之前連著收到你幾封信,但是由于我的境況不佳,找不到提筆寫信的感覺了。人生起起伏伏,總會碰到挫折,但我確實沒有想到,自己在面對打擊的時候,會這樣的不堪。也許,是這打擊來得太過猛烈。
也太過出乎意科了。
時間能平復一切,我現在也比當時好了許多。人總要面對現實,面對生活的。這幾個月,我在家里想通了許多事情,也有很多的朋友在關心我,讓我一點點地振作起來。馬上就是圣誕新年了,在一九九八年,所有的事情,都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吧。
所以我想,我們應該到了見面的時候。
我敢打賭,我和你想象的任何形象都不同。而且,我有一個很長的故事想要當面告訴你。
希望你能同意,這對我很重要,相信對你也會是。
信在火盆中慢慢化為灰燼。
文秀娟是在跑回宿舍的時候,從宿管大媽那里拿到這封信的。收信人是“23號”,雖然好多個月沒有來過這樣的信了,但宿管大媽還記得這代表文秀娟。信的筆跡和之前有些不同,文秀娟無力去分辨去思考這意味著什麼,她的世界在大塊大塊地崩塌,她已無容身之地,正在墜入萬丈深淵,哪有時間管這些。事實上,她是在燒信之前才拆開的,看的時候目光呆滯,方塊字在眼前此起彼伏,信紙仿佛是海,這些字正在慢慢地沉下去。
這個夜里文秀娟在做最后的掙扎,她躲在床上寫了很多封信,有的信只寫了一段話,有的信只寫了一句話,沒有一封可以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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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寫給那個人的信。她要怎麼解釋今晚的行為,要怎麼解釋說出的那些威脅,要怎麼掩飾說我不是文秀娟,要怎麼讓兩個謀殺者的通信再繼續下去?
她沒有辦法。她已經走投無路。
凌晨三點多,文秀娟帶著一摞廢信從床上下來,拿著平時洗臉用的搪瓷面盆到樓外,把這些無力的蒼白的滿紙掙扎的信一封一封地扔在盆里燒掉。她看著這些紙在火光中變形,發灰,成為黑色的片卷起來,碎成一小片一小片在火中飛舞。
接下來,是鈴鐺的這封來信,之后,是厚厚一摞,那麼多年以來和鈴鐺的所有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