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便沖了過去。
撕咬、踢打、咒罵、嚎泣。
這個平日里神態木然到似乎是個行尸走肉的男人,在大仇得報的一刻,所爆發出的行為情緒卻如此激烈。
在一通發泄之后,他轉身走到李長安面前。
“恩公。”
牛秀才拜服在地,雙手奉上蜘蛛妖唯一完好的眼珠。
李長安接過手中,這眼珠呈多邊體,上面附著的組織已被清理,拿在手中,如同一顆巨大猩紅寶石。
“恩公,請借劍一用!”
李長安默不作聲,把長劍遞了過去。
牛秀才接過劍,便反手將劍刃探向身后,把背上橫生的畸形手臂切割扯斷,爾后,又將臉上多余的眼珠一一剜出。
然后,便取下手上的同心環,小心翼翼擦去方才沾染的血跡,把指環同長劍一并遞了過來。
便轉身邁入熊熊火場。
李長安沒有說話,更沒有阻攔。
只是在他泰然坐在火焰中,微笑著說些什麼之后,點了點頭。
………………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長亭,古道,正是分別時節。
飛飛打馬北歸,書生依依不舍,道士按劍而立。
斯人漸遠,書生不禁高聲呼喚。
“飛飛妹子,世道艱險,如何再得聞故人消息?”
聞言,她駐馬回顧,英挺的脖子昂得高高的,似在回答書生,眼睛卻瞥著道士。
“記住!總有一天我會名傳天下,到時候,你就會知道我的消息。”
說罷,獅子驄瀟灑一甩馬尾,蹄聲遠去。
書生癡癡望著那身影在道路盡頭不見,喟然嘆息:
“今日一別便不知此生是否得以再見,道長……”
一轉眼,李長安卻也不見蹤影。
在旁候了多時的王齊走上前來,手里牽著道士的大青驢。
“李道長方才便已離開,離開前,把他的驢委托給郎君呢。”
“道長也走了麼?”
“驢兄啊驢兄。”
書生撫著大青驢柔順的脊背。
“如今,便只剩下你我了。”
(王齊:那我算什麼……)
………………………………
夜半三更,萬籟俱寂。
綦縣大牢,緊閉的大門悄然打開,從里邊閃出個縮頭縮腦的人影。
這人披著一身囚衣,手里邊拿著一盞燈籠,蒙蒙的燈光照在臉上,卻是前些日子里風光無限的牛半城。
完了!什麼都完了!
生意完了!田地完了!宅子完了!名聲更是完了!
但好在藏在隱蔽處的錢財尚在!足以讓他買通牢頭,足以讓他安撫心腹,足以讓他更名換姓東山再起。
他快步趕向城門口。
城門下,一個孤零零的人影背對長街,提燈等待。
“快……”
方要催促其打開城門,卻猛地住了嘴。
靠近后,那提燈人轉過身來,他才驚覺—提燈人不是他的心腹,而是一個短發的年輕道士。
“牛烏?”
“啊。”
他下意識應了一聲。
劍光一閃,燈籠打翻在地。
李長安在牛烏的尸身上拭去劍尖的血污。
牛秀才自盡前托付給他的,除了那一枚指環,還有仇敵牛半城的性命!
第44章 蟲巢
與大多數單身且獨居的男士一樣,我也是一個不太愛收拾房間的人。
所以屋子里有了些扁平的,小小的,長著觸須的,在陰暗角落蠢蠢欲動的“房客”也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是不太在意的,畢竟蟑螂又不吃人。
直到某天起夜,迷迷糊糊推開房門,光著腳踏出臥室……
“咔嚓。”
腳底與地板間多了些滑膩粘稠的碎屑……
嗯,我決定弄死他們。
我在網上弄了些藥,按照賣家的指導,在入夜之前,在房間的四角撒上些許。
第二天清晨,地板上星星點點擱置著許多死透的亦或仍在痙攣的尸體。
將他們一個個掃出來,占了小半個撮箕。
怎麼會這麼多?
這數量著實出乎了我的預料。
看來那句話確實沒錯—如果你在家里發現一只蟑螂,不要擔心,角落里一定還藏著成千上萬只。于是,當晚我又放了一些,第二天的結果可想而知。所以第三天……
事情開始巡返往復,而我有些樂此不疲。
你看這不是很像農事?頭天播撒下“種子”,第二天就能得到“果實”。是不是頗有些收獲的樂趣?
然而……
我的收獲越來越多,開始是小半撮箕,后來是大半個撮箕,再后來塞滿了整個撮箕,最后攏成一座小山,連撮箕都裝不下了。
這不對勁,我從這莫名的狂熱中清醒,這很不對勁。
蟑螂怎麼會越來越多?
他們從哪里來?他們又藏在哪里?
我獨自站在房間中央,好似每個角落都有東西窺視自己。每一個角落都在悉悉索索。
但當我硬著頭皮翻遍了每一個角落,卻是一無所獲。
“沒事,蟑螂不吃人。”
我如此安慰自己,但我仍舊買了幾個監控攝像頭,分布在房間各處。
天還未亮,我便清醒過來,或者說從未真正睡著,我迫不及待打開電腦,查看監控錄像。
我此刻又緊張又興奮卻又藏著恐懼,好似要解開某個黑暗中恐怖的卻又散發著致命吸引的秘密。
錄像初初無甚奇異,鏡頭里的房間沒有丁點動靜,當我忍不住就有快進的時候,墻角處爬出一只,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
蟲子就像黑色的浪潮,從墻角,從座縫,從凳底……從每一個陰暗的角落侵透蔓延下來,淹沒了整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