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道長分別后,害怕被白蓮教發現,便也一直在曠野中行走,卻不料還是被一好手發現偷襲,等某好不容易擊退那好手,回過頭來……”
大胡子面有愧色,一言難盡。
李長安才仔細打量他,發現他不僅是孤身一人,連身上的斗篷甲胄也不見了,渾身上下就一柄配劍。
“那妖女?”
“不見了。”
“你那黃驃馬?”
“也丟了。”
“那你的符箓法器呢?”
這鎮撫司中,似燕行烈這等沙場出身,在術法一道半路出家的府衛,除了武藝之外,所有本事可都在那些物件上。
“在馬上一并沒了……我當時正在療傷……哎,算了。”
大胡子意興闌珊。
“之后,我也在山里找了一陣,結果卻是失路到此。”
還能說什麼?禍不單行唄。
李長安沉吟片刻,詢問到:“接下來,燕兄打算怎麼辦呢?”
大胡子一咬牙。
“只有向司里求援了。”
“你就不怕……”
道士話未說盡,大胡子卻是點點頭,苦笑一聲。
“奈何……別無他法。”
“我現在連那妖女是死是活,是回到了白蓮教,或是落到其他人手中都是不知?”
李長安正要點頭,卻忽的靈光一現。
“我倒是有點兒頭緒?”
說著,他從馬三處討來那張喜帖,擺在燕行烈面前。
“山君有請,不知燕兄賞不賞臉?
第76章 霧谷
旭日東升,金光萬丈。
霞光自東方的天際處奔涌而來,如潮水漫過山野,將一切都染成金紅。
卻在此處戛然而止,好似撞上銅墻鐵壁。
李長安與燕行烈神色凝重,打前就是那山君所在的‘鎖魂谷’。
地脈走勢在此突然塌陷。
高陵深谷,古木參天。
粘稠夾著灰氣的濃霧盤踞于此,道士站在谷口,往前望去,但見濃霧漫漫好似云海,偶爾探頭的樹冠便似零星島嶼。
谷中甚少聲息,太陽投下光芒如萬千利劍,刺入這灰色的“海洋”,卻被這霧氣蠕動著轉瞬間吞噬殆盡。
在這霧與光的交界處,李長安按劍而立,在他身后是明媚人間,身前卻好似鬼蜮魔窟。
不。
那確實就是鬼蜮魔窟!
………………
“道長,萬萬不可!”
時間返還昨夜。
那白蓮圣女失蹤之日,便是那山君得美人之時。天下哪兒有這麼巧合的事,李長安把自己的猜想與燕行烈稍一分說。
兩人方有所意動,旁邊的馬三卻急切開口勸止。
“那山君所在可是去不得啊!”
“我雖鄙夷那山君行事,可那山魈的道行可是實打實的,他手下百十號精怪也都是兇惡之輩,更別說他如今廣宴賓客,勢必有更多的妖魔鬼怪正往他老巢聚集。那個地方,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妖巢魔窟!”
“就是神仙去了,不脫層皮也休想出來,兩位這個時候闖進去,不是羊入虎口、自陷絕境嘛!”
這一番大實話說出來,場中一時有些沉默。
兩人確實有些想當然了,誠如馬三所言,那山君所在確實是龍潭虎穴。而反觀兩人,李長安一介野道人,燕行烈更是拔了牙的老虎,都濟不了事。
那大胡子長吸一口氣,卻反倒是下了決心,慷慨道:“多謝好意相勸,但燕行烈職責所在,卻是不得不走這一遭!”
說罷,他朝道士拱手作禮,說道:“燕某厚顏可否請道長再幫某一次。”
李長安抬手示意,但講無妨。
“此地附近有一城名為平冶,城中有一人名為周同,稍后我手書一封,請道長務必將信送到他手上。”
送信?
李長安默然無語。
這哪里是去送信,分明是怕他開口于之同去,找了個由頭故意把他支開。這大胡子已然心存死志。
道士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泛泛之言爾。是慷慨壯烈?亦或臥薪嘗膽?終究是自己才能做的決定。
道士為大胡子倒上一杯符酒,無言中一飲而盡。
正所謂風蕭蕭兮……
“道長,我或許有個法子。”
那馬三忽的遲疑著開口說道。
這氣氛當時就有些尷尬了,你說有法子不早些說,氣氛搞起來了,你才開口,皮一下很開心麼?
“道長,燕大人。”那馬三澀然一笑,“可成聽過‘猴兒釀’?”
猴兒釀?
李長安點點頭,這等大名鼎鼎的野釀,他自然有所耳聞。
書中多有記載,大抵是猴群在樹洞亦或石洼處堆積百果,釀成酒后飄香十里。故事中,常有樵夫或者好酒者前去偷喝。但切記不可多喝,一來會被猴群察覺,二來容易醉死。一旦被猴子抓住,“必嬲死之”。
“這附近的山中就有一群猴兒,平素里奉那山魈為主,所供奉之物就是這‘果釀’,我等偶爾隨老鬼去參加山魈的婚宴。”
“記得某次,那老山魈得到一個特別美麗的女子,在宴席上,便拿出這‘猴兒釀’,那場酒宴后,滿地都是醉死的妖精。”
“如若,道長與燕大人口中女子真的那般絕色……”
道士與大胡子異口同聲。
“我等便有機可乘!”
……………………
“注意腳下。”
不消提醒,李長安也瞪大了眼睛,死盯著腳下那條快被荒草掩埋的石徑。
若是不慎失路,怕是再也走不出去了。
入了這霧谷,道士才察覺,這谷內并不像在外邊看來那般死寂。
在霧氣深處,總是傳來絮絮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