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奮起余勇,再要廝殺。可突然,一個鎖套卻從天而降,套出了他的脖子。
緊接著,喉頭一緊,人已被拉倒在泥坑當中。
七八個活尸圍上來,揮舞著刀斧,便要將他亂刃剁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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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圖道人暈乎乎從泥濘中爬起來。此時,他的耳中全是轟鳴,眼中盡是重重疊疊的影子,辨不清是誰在廝殺,更聽不清是誰在慘叫。
他莫名想起這一路逃亡種種,忽的感到些索然無味。
修道三十余載,除不了妖魔,救不得無辜,為了茍且偷生違背心意,到頭來連仍舊保不住身家性命。
真是難看得很!
眼前的世界稍定,他冷眼看著四周撲上來的活尸們,咧了咧嘴,權當一笑,舉起了手中的雁翎刀。
為了死得好看些,勞煩諸位給我墊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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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著幾人便要命殞當場。
忽然。
“呼呼呼……”
排山倒海一般的長風呼嘯而來。
沿途里,彷如有巨物碾過,竹木盡如野草低伏。
而雨點、砂石、竹葉更是裹挾在風中,仿若萬箭齊發,飄打過來。
狂風暴雨中,迸起一聲吟嘯。
隨即,便有一道青光破開風雨,電射而至,到了場中,卻忽而一緩,化作光霧氤氳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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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討饒的楊之極冷不丁灌了一口冷雨爛葉,隨即便感到懷中一沉,下意識垂目看去——呵,好大個猙獰腦袋沉甸甸壓在懷中。他呆愣愣吸了個鼻涕,抬頭一看,但見一片盈盈青光里,活尸將軍空蕩蕩的脖頸上,“噗呲呲”冒著血漿。
黃太湖目眥盡裂,盡管被拖入泥坑,身陷必死之局,但骨子里的兇悍還是驅使他奮力抵擋。
但是,預料中的亂刃加身并未到來。他只瞧得青光蔓過,周遭的活尸盡作支離破碎。接著,碎肉血漿便被風雨潑灑過來,把他淹在了泥坑中。他呆滯了片刻,翻身而出,就地干嘔。
突如其來的狂風吹得龍圖道人睜不開眼,但這對已心存死志的他并不算什麼。他干脆閉上雙眼,照著印象里活尸最多的方向,沖殺過去。然而,沒沖上幾步,他就感到了不對勁,納悶睜眼一看,哪兒有什麼活尸?不過砍斷了幾枝翠竹而已。
他又茫然回顧場中,只見如煙似霧的青光彌漫里,全是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呆滯無言的同伴。
至于那些個活尸?
啰。
滿地大大小小的尸塊便是了。
“得活了?”
他尚有些難以置信。
這時,如煙似霧的青光忽而一收,便在他的眼前,匯成了一柄古樸的青銅短劍。盤旋穿梭,好似條游魚在風雨中悠哉擺尾。
原來那一瞬間屠宰了所有活尸的青光,竟然是這青銅短劍飛掠盤旋時,人眼不能追及所產生的浮光掠影。
也恰在此時。
不遠處傳來一聲。
“歸匣。”
龍圖心頭一驚,循聲看去。
但見竹林中一塊山巖上,躍出一名道士。道袍吃足了風力,鼓蕩飄飛,其人便好似乘風而來。而飛劍也如乳燕歸巢,應聲投射而去。
兩者在空中甫一匯合。
霎時間。
潑灑的風雨驟然一靖。
天地仿佛突然停頓,山林噤聲,萬竹斂枝。
片刻。
“嘩。”
萬物復蘇,雨聲重來,卻在無狂風亂葉如箭逼人。
只有那稀疏的雨點裹著落葉蕭蕭而下。
而那人也在道袍鼓蕩中,和著紛紛灑灑的竹葉飄然落地。
龍圖道人愣了幾秒,脫口而出。
“李玄霄。”
…………………………
“就只有你們?”
發現來者是李長安,場中眾人在劫后余生的同時,卻反倒頗為尷尬。
白蓮教一方自是不比多說,李長安人頭的花紅可還在黑市里掛著。便是龍驤衛這幫人,在前一段時間,和白蓮教達成默契的時候,何嘗沒有坐看事態發展的意思。
各人面面相覷了一陣,也只有龍圖道人舍了老臉,上來寒暄。
卻沒想,對方開口第一句便讓他如此難堪。
只有他們?當然不是。
當時在會場,各方信徒、千佛寺和尚、官軍再加上雙方人馬,計有數千人。當鐘聲將人群喚醒,死在混亂中的、直接活尸化的人不過十之二三。
至于除卻場中這數十人,其余的幸存者們是何遭遇?
正應了楊之極楊大人先前那番話。
“誰說咱們需得跑過活尸?跑得過他們就可以了。”
這龍圖道人雖迫于形勢,舍棄了山上民眾,但也算要點臉皮,沒有信口胡扯,面對李長安的問題,只是面色灰敗,慘淡無言。
李長安也本只是隨口一問,并無詰問之意,但看得對方的反應,也大抵猜想到了事態發展。
當下便懶得與其多說,轉身便走,所去方向正是山上會場。
可沒走兩步,一人便急忙攔擋在前,拱手做禮。
李長安眉頭一挑。
“你是?”
那人笑呵呵道:“本官龍驤衛指揮使楊之極。”
“哦。”
道士不咸不淡應了一聲,靜看對方作何說辭。
此人臉皮頗厚,不見惱怒,依舊笑顏相對。
“道長此去為何?”
“除魔,救人。”
“道長仁義,實在讓楊某敬服。”
他笑吟吟抬了個花花轎子,末了,話鋒一轉。
“只是恕我直言,這天色將晚,難以視物;再者,山上的妖魔眾多,眼下怕已有數千之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