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來。”
頓時,山間的夜風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托著他的身軀,雙腳離地,飄飄飄浮在了半空。
嘿!
看來小也有小的好處。
他心思一動,扶搖而上。
…………
大廳天花板上懸著一把吊扇。
但山間涼爽,平日倒也不怎麼用得上。
眼下,正隨著夜風嘎吱搖晃。
李長安就坐在一片扇葉的邊沿,居高臨下,將大廳的一切盡收眼底。
天色早就黑了,但大抵是用電緊張,只亮著幾盞聊勝于無的鎢絲燈,讓大廳顯得頗為昏暗。
道士環顧一圈。
在靠窗的一組沙發上,楊三立正和幾個手下說著什麼;一些保安則聚在一張桌子上,玩著“炸金花”;另一些則散在各處各自玩兒手機;還有四個人縮在墻角,點著蠟燭,神神叨叨也不曉得在干些什麼。
而李長安要找的鑰匙……他仔細瞧了一陣,終于發現在一張長桌上,散著許多吃剩的外賣,一串鑰匙正混在其中。
…………
“我聽說你前幾天又封了一個石格子?”
沙發上,楊三立點上了一根香煙,皺著眉質問對面的一個中年男人。
“主要是前幾天太熱,一個不小心沒注意就……”這人體型微胖,留著一嘴小胡子,一臉的油腔滑調,正舉著手,“我發誓絕對沒得下次!”
“你小心就好。”
楊三立顯然沒想深究,隨口放過,話鋒一轉講起了正事。
“我給你說,別的無所謂,但今天這個記者你給我注意點,出了啥子問題影響不好,關個幾天等他服軟了,就要放回去的。”
“曉得,曉得。”
小胡子忙不迭點頭,但眼珠子一轉,卻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那17號格子那個崽兒怎麼處理?我看他身上都爛了,焉死死的看樣子也活不成了。
我想過幾天,把他裝麻袋沉江算了。”
“放屁!”
不料,楊三立當場就指著鼻子罵道。
“爛了就找人醫。他有樣東西對老板很重要,他要死了,第一個把你關進去。”
罵完,往周圍一瞧,總覺得差點什麼……許久,一拍腦門。
“唉,今天打發到這兒的那個雜毛啦?”
小胡子一愣。
“方墩兒啊?”
他四下一瞧,還真不見人。
這時,旁邊一人笑呵呵回到:
“這里沒得信號,他到山尖兒上面打電話去了,現在還沒下來。”
“沒喊他?”
“喊了,城里的娃兒手腳慢。”
小胡子點點頭。
“那個誰。”他叫了一個旁邊玩兒手機的,“你去把剩菜收拾一下,莫遭蒼蠅爬了。”
那人應了一聲,乖乖的就去收撿桌子,正好撿起了那串鑰匙。
“這是哪個的鑰匙。”
“我。”
點著蠟燭的角落里,有人回應。
“拿好,莫丟了。”
說著,便把鑰匙拋了過去。
…………
“倒霉。”
李長安從一個剁椒魚頭下面鉆出來,瞧著身上紅里透亮的油污,滿臉的晦氣。
剛才他眼看就要得手,只是鑰匙串上鑰匙太多,一時間沒有挑過來。想不到就這麼一耽擱,就只能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了。
他沒好氣扯下塊魚皮塞進嘴里,手腳并用翻出藏身的塑料食盒,貼著桌腿一路滑下去。
但沒走兩步。
“唉。”
道士腳步一頓,無奈搖搖頭,轉過身來。
但見幽深的黑暗中,一個模糊而龐大的輪廓上,嵌著兩輪綠色的眼珠。
緊接著。
伴隨著索索的聲響。
那龐然大物一點點脫出黑暗,一點點浮現于眼前。
綠光褪去,一雙漆黑的眼睛里全是狡詐、殘忍與貪婪;灰白相間的毛發凌亂怒張;又長又粗的尾巴托曳于身后,仿若蓄勢待發的毒蟒;一張巨吻中,一對白森森的利齒就像兩塊鐵鏟……好吧,這就是一只大老鼠。
“香吧?”
道士抬手聞了自己一下。
嗯,廚師用料很正宗。
“我自己聞了都想咬一口。”
道士笑了笑,腳尖一墊一挑,旁邊一根牙簽飛入手中。
他扎緊馬步,耍了個槍花,沖那大老鼠一招手。
“來。”
…………
李大頭把拋過來鑰匙串接住,別在腰后。
他偷偷抹了把發麻的面皮,小聲罵了一句,這才重新坐下。
他們一共四個人,躲在大廳最深處的角落,圍著一張點著四根蠟燭的小桌坐下。
這時。
他對面那人才講到:
“……小李猛地往上一看,只看到廁所門上扒著一個披頭散發的腦袋,一雙紅通通的眼珠子直直地盯著他!”
說完,這人低下頭,挨著燭光看向李大頭,然而慢慢咧開嘴。
“呼。”
吹滅了蠟燭。
如上可見,他們四個躲在角落里,實際上在玩兒一個講鬼故事的游戲。其規則無非是講一個鬼故事吹滅一根蠟燭,如果講完了沒吹滅蠟燭,或者中途打斷,就會招致災禍云云。此類游戲多是東瀛百物語的改版。
照理說,這種游戲同黑社會的角色實在不搭。而實際上,這幾人對鬼故事沒什麼特別的嗜好,也不會覺得十分有趣兒,至少比不上旁邊打牌的有趣。
但如果身邊有人特別怕鬼,還特別愛逞強。
哎!
那講鬼故事就十分百分的有趣兒啦。
“到我了。”
這邊蠟燭剛剛吹滅,另一邊就接口道。
他語氣森然。
“我現在要講的是一個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我本來想把它爛在心里,但今天卻突然覺得不得不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