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被揪得“嗷嗷”亂叫,場中的氣氛也愈加歡騰。要是在早個幾十年,就該敲鑼打鼓準備上豬籠了。
但這時,人群外邊突兀響起一個不合時宜的反駁。
“你個老太婆打胡亂說(信口雌黃),這個事情是絕對沒有的。”
“你曉得?!”
老太婆正在享受人民的呼聲呢,冷不丁挨了質疑,當時就氣洶洶回頭懟了一句。
而這邊的人群也自覺散開,露出后面一個青年人來。
這人一手提著一箱牛奶,一手藏在身后,臉龐很是陌生,明顯不是本村人。
青年笑了笑。
“我當然曉得。”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
“我就是那個記者嘛。”
場中歡鬧頓時一滯。
村民臉上紛紛露出驚愕、茫然甚至于害怕的表情,當然,更多的卻是憤怒以及不懷好意。一部分男人互相使著眼色,悄悄要圍過來。
李長安卻咧開嘴,露出一口子大白牙。而后,掏出了背后藏著的物件,一把拋進了人群里面。
那是一大串鞭炮。
當即。
“噼里啪啦。”
千響的大鞭炮炸得人群里煙塵四起、雞飛狗跳、屁滾尿流。道士趁著慌亂的功夫,一個箭步躥過去,抓住茫然無措的小慧就往外跑。
…………
片刻后。
村外某處田野。
李長安打量著小慧的臉,剛才那個老太婆的巴掌可沒收力,現在她的巴掌印已然紅腫發亮。
道士心里嘆了口氣,臉上卻努力做出自己最溫暖柔和的笑容來。
“小慧。”
“啊。”
小慧縮著脖子,低著頭支吾了一聲。
“我送你去個新家,好不好嘛?”
她抬起頭來,眼睛直溜溜看著李長安,吸了下鼻涕。
“有人陪我耍麼?”
“有。”
“有飯吃麼?”
“也有。”
“可以看電視麼?”
“可以。”
她又勾下了頭,晃著腦袋在地上亂看。
道士也不著急,緊緊等著她的回答。
但也沒過多久,她從兜里掏出了幾顆薄荷糖,昂起臉沖道士咧開嘴笑。
“我請你吃糖。”
道士愣了愣,便笑著松開了抓住她的手,去接薄荷糖。
可那糖果剛落在手里,小慧就一下子躥了出去,一溜煙兒跑到了對面的田埂上,遠遠喊著。
“呸!人販子!”
留下李長安一手提著牛奶,一手捏著幾顆薄荷糖,簡直是哭笑不得。
好嘛。
今天貧道就要當一回“人販子”!
…………
華燈初上,夜色清涼。
正是呼朋喚友夜市擼串的好時辰。
一張大折疊桌上,烤串、啤酒、小龍蝦、鹵肉拼盤琳瑯滿目,李長安、袁嘯川、劉衛東、鄒萍四個人團團坐下吃得正歡。
李長安找到小慧后,本打算直接離開綦水,但袁嘯川知曉后,卻表示道士幫了這麼大一忙,怎麼著也得請上一頓飯。盛情難卻,道士也就答應了。后來不知怎的,劉衛東兩口子也摻和了進來。正好上次擼串因為天降肥貓告吹,這次干脆也定在了劉衛東家邊的燒烤攤上。
正是七八點鐘的光景。
小地方夜生活結束得早,人們已然陸續歸家。
李長安一桌挨著樓道口,進進出出的鄰居們總會打個照面。
可道士卻慢慢發現,這些鄰居撞見自己一桌人時,神態、動作多多少少有些怪異,甚至帶著些影影約約的惡意。道士本以為是因著鄒萍那張嘴,但漸漸發現,這惡意好像更多是沖自己來的。
“那是他們心虛。”
鄒萍冷笑著說。
“因為你曝光了采石場,紅茅那伙人要垮臺了!”
這李長安就更不明白了。黑惡勢力垮臺,不是對地方更好麼,這些人又心虛個什麼?
鄒癱癱用自己唯一能動的手臂,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嘿嘿笑了起來,笑聲尖利而又透著暢快。
“他們當然要心虛,不僅心虛還要害怕。”
“我家對門那個周老太婆,她娃兒就是在紅茅公司上班;我家樓上那個男的,就在外面給紅茅跑銷售;我家樓下那個王老頭,他就是紅茅公司的退休職工;還有底樓那個賈老練,是專門跟到紅茅集團修房子的包工頭;還有二樓那個風車車,在紅茅工廠里面開食堂……”
“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洪岱海養的狗!現在狗主人要完蛋咯,那些當狗以后只有夾起尾巴吃屎啦!”
鄒萍越說越痛快,越說越大聲,引得周圍人頻頻矚目。
劉衛東性子軟,一邊趕緊安撫自己的老婆,讓她小聲些,一邊聰明地轉移了話題。
“李老師,你何必現在就走?實在是太可惜了。”
這話問得實在。
如果把打擊洪岱海一伙這事兒看作一場足球比賽。李長安現在離開綦水,就算回家了繼續保持關注,也好比比賽進行到精彩處,卻離開現場,回家看直播一樣。
李長安慢條斯理地剝著小龍蝦,神色輕松。
“我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留下不留下,都沒得關系。這件事結果如何……”
他指著袁嘯川。
“那就是你們的事咯。”
“老李,你放心。”
袁嘯川喝得有些上頭,當場就拍著胸脯吆喝。
“別的話我不敢說得太滿,但至少你抓住這幫人,有一個算一個,通通都要坐牢。”
話說完,他又想了想。
“哦,不對。”
“里面有個小娃兒,頭發五顏六色的,叫啥子……”
“方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