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眉只斬斷了它的頭部與一小截身子,泰半的身軀還殘留在俎鬼腹中,伴著微微的抽搐,從魚肚子里慢慢滑出。
虞眉戴著面具,瞧不清表情。
反正李長安看著這鬼玩意兒,很是頭皮發麻。
好吧。
現在大概也明白,那一壇內臟是留給誰的了。
“道長。”
薄子瑜的聲音咋咋呼呼在門外響起。
虞眉卻是一動不動,沒半點兒反應。李長安趕緊推了她一下,她才彷如回過神,腳步一點,躍上房梁。
“我聽著有動靜,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薄子瑜一把推開門,風風火火就闖了進來。可剛瞧見屋中場景,便是面色一白,捂著嘴,躲外面干嘔去了。
李長安趕緊把他揪回來,劈頭就問:
“其他兩只俎鬼尸身何在?”
…………
城北義莊。
看守是個佝僂的老頭,也許是長年與尸為伍,面色看來比尸體好不到哪兒去。
他指著院中三具尸體,像是在介紹自家菜園子里的白菜。
“前天那個長毛的婆子,上頭說是穢物,撥了薪柴、火油早早給燒掉了。便是這條怪魚和那長得像魚的怪人,你倆要是遲到一些,我也一并燒了。至于,再之前那些橫死之人,包括吃自家娃子的女人也早被親屬接走,不曉得葬在何處哩。只有這錢大志,因著是客商,等著同鄉順路將尸身送歸,所以還留在莊子里。”
等他慢吞吞說完,李長安才拱手一禮。
“麻煩老丈了。”
老頭擺了擺手。
“言重了。這小子也算老朽的子侄輩兒,些許小事,能幫則幫。”
說完,笑呵呵退到了一旁,留得薄子瑜站在尸體前,提著把小刀,哆哆嗦嗦瞧向李長安。
“道長?”
李長安點頭。
“注意尸氣。”
薄子瑜臉上笑得比哭還難看。
道士只得半是安慰半是催促地說道:“放心,我在旁邊護持。”
年輕捕快無可奈何。
誰讓自己硬著頭皮跟了上來,又武藝低微,做不了護持的活計,就只好負責剝尸體肚皮了唄。
他咬著牙,挨個劃破了三具尸體的肚子。
但幸運的是,里面沒再竄出什麼蟲子。
才松下一口氣,卻瞧見道士面色凝重。
“沒有腸子。”
什麼?
他扭頭細看,但見三具尸體腹中五臟俱全,卻獨獨沒有腸子。
腸子哪兒去了?
或者說。
在尸體腹中,占據腸子位置的東西哪兒去了?
……
倆人謝過看守,辭別義莊。
望見門外夜色深沉如鐵。
李長安不禁回憶起,自己與虞眉在酒神廟頂的問答。
“殺人幾何?”
“三十有七。”
道士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三十七人!
這三十七人里,有多少人肚子里有這種怪蟲?這種怪蟲又是否是妖變的源頭?如果是,那些逃脫的蟲子是否制造了更多的妖怪,正潛伏在瀟水城中?
“道長。”薄子瑜有些惶恐不安。“接下來又該怎麼辦?”
李長安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這兩天來就沒睡過一場好覺。
能怎麼辦?
“回去睡覺。”
第32章 閑適
俎鬼之事了結后。
薄子瑜拿個小板車載著周淮的尸體與肚皮上耷拉著的半截怪蟲,一路推進了衙門大堂。
是日。
縣衙上下是吐了個底朝天。
說是好幾位大人都受了“驚嚇”,要回家休養些時日。也因此,連帶著養傷在床的邢捕頭,都為薄子瑜的“莽撞”之舉受到了斥責。
當然,效果還是有的。
本來自“虎姑婆”那檔子事后,衙門中就隱隱有“人變妖”的風聲,但一來是太過“無稽”,二來因著怠惰,對這個說法并不重視。
但當周淮的尸身出現在縣衙諸位大人面前時,“人變妖”這說法算是落了個實錘。
吐歸吐,休養歸休養,還是對案情轉變表達了重視。
具體而言,即是把新任捕頭叫過來,一番恩威并施、連唬帶嚇,噴了個狗血淋頭,責令幾日內破案云云。
期間,李長安也旁敲側擊的提起了虞眉的事,譬如鬼面人殺人是否事出有因。
但顯然,相較于殺人是否有因,甚至于殺的是不是人,大人們更在意的是,有沒有墮了官府的威風,掃了自己的顏面。
所以,虞眉的懸賞還好生生的掛在城門處,頂多在布告上添上一句“如能自首,寬大處理”的話。
與之同時。
還添上了一副針對“妖變”之事的懸賞,不敢明言怕打草驚蛇,只暗搓搓說招募奇人異士,賞金倒是比虞眉的腦袋更高。
兩百兩!
可李長安覺得這完全就是個笑話。
無論是欲蓋彌彰的小心思還是懸賞本身。
畢竟瀟水雖說人口繁茂,但到底也只是個縣城。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傳遍全縣,哪里能藏住什麼秘密。
況且,還有上次接了懸賞的六位“義士”作前車之鑒咧。
張通、張少楠兩兄弟折了胳膊斷了腿,回去繼續干“地痞無賴”的老本行,連醫藥費都沒撈著一兩。
鄭屠子帶著一身傷痛,灰溜溜回去繼續宰羊賣肉。
水貨劍客徐展直接事后跑路,據說尋了個看宅護院的活計,混口飯吃。
而道士馮翀和游俠兒張易,這兩人本領最高,斗過了虞眉,又緊接著斗魑魅,廝殺最長,受傷也是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