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毒?!
李長安不假思索抽身急退。
怪嬰也迅速從道士劍下逃離。
“馮道友?”
“曉得!”
馮翀高聲應諾,語氣里頗有些惱羞成怒。
他雙手捻訣,口中急誦。
“追妖索魔,疾!”
立時。
地上散落黃符通通隨咒飛起,于空中絞成一條靈索,朝著怪嬰的后腦勺電射而去。
怪嬰逃得快,靈索追得更快!
且看馮翀目含羞怒的模樣,這靈索及身后,怕不單是捆縛這麼簡單,少不得要穿琵琶、過丹田,真真切切從里到外捆個嚴實。
然而。
“莫殺我的孩兒!”
一個人影突然從房中撲了出來,將那怪嬰護在了懷中。
“天殺的愚婦!”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馮翀一時禁不住破口大罵。
原是飲下符水本該熟睡的侯夫人,不知為何清醒了過來,并在這關鍵之時跑出來攪局。
馮道士雖口中一時不慎,但也不會亂造殺孽。
趕緊撤換法訣。
“砰。”
但見黃符絞成的靈索頓時崩散,化作片片紙屑飄零。
一時間,竟也如落英紛紛飄灑庭中。
遠處的馮翀受到反噬,面色一時青白;薄子瑜鞭長莫及、高聲呵斥;李長安持劍大步奔近。但侯夫人全沒把三人放在眼中,她只是抱住怪嬰,將臉頰輕柔貼在怪嬰的額頭。
“我的兒,我的兒……”
可惜。
人有舐犢之情,妖哪兒有孺慕之心?
怪嬰在侯夫人的懷中忽的融化,變成一灘淤泥鉆進她的衣襟。
薄子瑜目呲欲裂。
“侯夫人,那是妖怪,不是你的孩子!”
可她哪里會聽,只柔聲呢喃:“好!乖兒,回到為娘的腹中來。”
若是妖怪得逞,那局面豈不是又回到了先前?三人半夜苦候不就成了笑話。
李長安盡管狂奔而來,但還是慢了一步。
這時。
“刺啦。”
某處忽的響起一聲類似鐵錐劃過鋼板的尖銳聲音。
侯夫人懷中的爛泥頓時劇烈顫動,滾出衣襟,居然又變回了嬰孩模樣。
同時,一柄長劍將將殺到,探入侯夫人懷中,將一人一妖隔開,隨即一挑,便把怪嬰挑飛出去。
侯夫人不避鋒刃,還要伸手去抱,卻被李長安一記手刀砍在頸后,揪住后領,甩飛出去。
不必道士再出聲提醒。
馮翀已然抓住時機,雙手一合。
“鎮!”
掩藏在黃紙屑中的數張完好符箓,化作箭鏃,飆射而下!
……
塵埃落定。
三人都是不自覺松了一口氣。
全程劃水的薄子瑜再沒開始時那樣拿大,只是盯著身上裹滿符紙的怪嬰,好奇問道:
“這究竟是什麼妖怪?忒狡猾了些。”
“泥魃。”
馮翀解釋。
“我師門中有載:海邊有泥魃,狀如嬰孩,高二尺許,通體紅色,每以濕泥投人,中之輒病。畏金鐵,聞聲即退。”
一番書袋子掉完,馮翀卻仍是眉頭緊蹙,倒不是為腳下的妖怪,而是……他俯身查看了泥魃肚臍上的針眼,又望向了方才金鐵聲響起的方向,最后目光直勾勾落在了李長安臉上,滿懷探尋與深意。
好在道士臉皮夠厚。
“妖怪既然已被制服,也該換個合適的地方關押封印,同時也好嘗試治愈這妖疫。衙門那邊?”
李長安瞧向薄子瑜,薄子瑜卻干脆地搖起了頭。
“莫說大牢已經毀壞,就算還在,也指望不上。”
他仔細想了想,還是露出苦笑。
“恐怕整個瀟水城內都無一處合適的地方。”
確實如此。
畢竟是關押妖怪,一時不慎恐怕就會波及鄰里,城中人家擁擠,實在不適合安置妖魔。
“也許……”
馮翀忽的開口,語態遲疑。
“有一個地方適合。”
第36章 水月觀
一事不勞二主。
這句話的意思是,當你坑一個人的時候,第一次也許會心懷愧疚,但第二次就理所當然、水到渠成了。
所以,當三人帶著泥魃扣響水月觀的大門時,是分外的坦然。
甚至于原來還扭扭捏捏的馮翀,在出城門前,主動要與兩人統一說辭,譬如真人拒絕,該怎麼勸說云云。
李長安倒沒想這麼多,人家真不樂意,還能把妖怪硬塞進去不成?
但眼瞧著山門里遲遲無有回應,他干脆四下張望,回頭遠眺來處。
水月觀掩在瀟水城外的一座小山當中。
此時的山門前方,是視野開拓、月光皎然。
遠眺所見。
近處是一片郁郁蒼林,一條幽僻石道掩藏其中,蜿蜒往山下而去。再遠些,河水緩緩東流,映出月光粼粼,瀟水城便安睡其畔。城中燈火寥寥,大片的藤蘿簇在墻頭、在巷尾、在橋畔……
花色浮于夜色。
寧靜而安然。
而更妙的是,若把瀟水比作畫布,藤蘿比作畫筆,涂抹出來的色彩竟是出乎意料的均勻和諧,像是高手下筆勾畫出來的一般。
道士正瞧得出神。
觀里也終于有了回應。
門扉“滋呀呀”打開半扇,一個小道童提著燈籠探出身來。
“呀,是馮道兄回來了,此行可曾順利?”
說著,又歪頭瞧見了隨行的李長安和薄子瑜。
“還有一位道長和差爺,夜里風寒,請快快進來吧。”
三人已吹了半宿冷風,哪里還會客套?
忙不迭擠進門去,大門一關,著實暖上許多。
“無憂,真人在哪兒?”
甫一進門,馮翀就急忙叫住了道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