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
“也常聽聞,有方士特意誘導病氣變妖,來醫治一些怪病。”
薄子瑜聽了眼前一亮。
“馮道長是說,可用治理人面瘡的法子,來收拾這妖蟲?!”
可立馬他就皺起了眉頭。
“可人面疤是病,這妖物卻是蟲,兩者能混為一談麼?”
馮翀笑而不答,只指著妖蟲尾處。
“兩位且看。”
道士細細看去,發現這截蟲軀與別處頗有差異。蟲軀偏白,此處偏紅;蟲軀光滑,此處褶皺,更像是一截……腸子?
難不成……
李長安靈光一閃。
不是蟲子鉆進身體,吃掉了腸子。而是妖疫把腸道變成了蟲子?!
“道友既然指出這一點。”道士望向馮翀,“想必已有妙法?”
馮翀微微頷首。
“確有一法,只是稍有弄險,需得有一眼疾手快之人在旁護持。”
李長安當仁不讓。
“我來。”
馮翀點頭又道。
“再者,我的法子需得開口言語,妖蟲有口無舌,且不能貿然放開禁制,還需得一人充當靈媒。”
說著。
兩人的目光齊齊轉向了一臉呆愕的薄子瑜。
第38章 試藥
一陣忙活。
臨時手術臺又變了一個簡陋法臺。
馮翀雙手捧著一支朱砂筆,念念有詞。
俄爾。
“薄兄弟,靜心凝神!”
對面局促不安的薄子瑜趕忙閉上眼,擺出個五心朝天的姿勢。
馮翀已然提筆上前,在對方眼皮上點起朱砂,口中同時喝道:
“一筆封眼。”
手腕一抖,又在鼻端一劃。
“二筆封鼻。”
筆頭再轉,點向雙耳。
“三筆封耳。”
手腕回轉,在唇上一抹。
“四筆封口舌。”
最后點在眉心。
“五筆封神魂。”
朱砂點敕完畢,薄子瑜臉上緊張的神色頓時一變,臉上的皮肉松弛下來,像是進入了最深層次的睡眠。
馮翀又取了兩支香,一支插在薄子瑜發髻上,一支插在妖蟲身上。隨即點燃,但古怪的是,兩注香上青煙沒有飄然上浮,反是彼此吸引,慢慢飄向對方,最后混絞作一處。
一人一妖隔著大半個案臺,以身上香,香上煙,彼此勾連。
馮翀又趕緊捻決。
“渡魂!”
話音方落,就瞧見兩股糾(和諧)纏的輕煙一陣急促地抖動,似有什麼東西透過煙氣傳渡而來。稍后,顫動平息,煙氣又變回那裊裊輕盈浮動模樣。
而煙氣兩頭的雙方,寄生妖蟲好像愈加僵死,薄子瑜沉睡的臉上也似乎有了點微妙的變化。
緊接著。
馮翀用筆端作刀,在薄子瑜嘴前虛虛一劃。
“口舌開。”
做完這一切,他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神態也萎靡了不少,卻又馬上打起精神,捧出一本藥材綱目,緊盯著薄子瑜,念到:
“黃芪。”
室內寂靜。
時有燈芯噼啪輕響,兩股香煙裊裊糾(和諧)纏扭動。
三四個心跳之后。
“黃芪。”
薄子瑜的聲音含混響起,吐聲迥異與平時說話腔調。
但馮翀眼中神采反而一定,繼續念:
“杜仲。”
薄子瑜再度學舌。
“杜仲。”
“決明子。”
“決明子。”
……
十來個藥材的名字之后。
“紫萱。”
這一次,久久沒有回應。
馮翀耐心等候了幾秒,終于露出一絲喜色,趕緊在書頁上勾畫作記號。
又念:
“三七。”
……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兩炷香已燃得只剩三分之一。
馮翀的眉宇之間疲色難掩,但他還是勉力支撐著,將下一個藥材的名字念出。
“桑寄生。”
這一次沒有回應,馮翀習慣性地下筆去勾記,可冷不丁瞥了薄子瑜一眼。
但見捕快松弛的神態下,嘴角居然藏著一絲古怪的笑意。
頓時。
一股酥麻躥上頭皮。
“快動手!”
他忽而大叫。
“法敗矣!”
話聲方落。
薄子瑜突然昂首將嘴巴張大到了極致,舌(和諧)頭伸直探出嘴來,而后,兩道牙關猛然一合,便要咬斷舌(和諧)頭。
千鈞一發之間。
一只手將將趕到,掐住了他的牙關。
卻是旁邊護持的李長安早一步察覺到了蹊蹺,一手救人,同時,一手掐斷了發髻上的香頭。
但見空中糾(和諧)纏的輕煙突兀一抖,接著如同長鯨吸水,所有的煙氣倒卷而回,縮進了寄生妖蟲身上的法香里,而后被馮翀一把拔掉。
…………
道士和醫生這兩個職業通常是聯系在一起的。
青萍真人在瀟水偌大的名望,除了本人道學精深之外,還與她常年在左近義診有關。
所以水月觀中常備藥材也是很正常的事。
馮道士抹下老臉,把道童無憂給請了回來,許下了果子幾包、糕點若干、故事幾則后,才讓小道童從藥材庫里取出紫萱、龍葵、重樓、景天、長卿、雪見各一份。
這六味藥材,都是方才被妖蟲附身的薄子瑜沒有說出口,或說,懼怕說出口的。
藥材到手后,幾乎精疲力竭的三人也沒那閑心去熬煮。
干脆把藥材磨成粉,捏成了一個大大的藥丸。
因著泥魃被封禁,不能吞咽,當然也無法口服。便只好把藥丸從其肛(和諧)門里塞進去,再拿筷子捅進妖蟲體內。
人事已盡。
接下來,就只有靜待天命了。
……
長燭燒短,短燭燒盡。
又挑過幾次燈芯。
時間便在沉悶中流逝了老長一段。
可那妖蟲卻始終沒有動靜。
失敗了?
不得不讓人如此作想。
疲敝與無果的等待讓李長安禁不住的哈欠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