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傷的是手,又不是腳。”
就連蕭疏,也在恍惚中點了幾下頭。
唯有邵教授,他似乎還沒從尸體“復活”中緩過神來,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學生們叫了他好幾聲。
他才恍然回神。
“走?哦,對,對。應該這樣,好的……”
他頓了頓。
“明早就走。”
…………
次日。
天剛蒙蒙亮,大伙兒就起床開始忙活。
收拾行裝,準備飲食。
李長安也在抓緊時間入定恢復法力。
不是他懶散,而是從昨夜起,他就一直重復著,入定,制符,再入定,再制符……盡可能多的做些準備。
又過了一個多鐘頭。
他終于結束了入定,身體、精神、法力勉強恢復了六七成。
出門來。
厚厚云翳壓在頭頂,但雨勢小了些,算是好消息。
大伙兒堆在廚房,李長安掃了眼,缺了一個。
找到曾廣文。
“邵教授呢?”
出了昨天那檔子事,為防意外,都是兩人一屋。
“教授昨夜收拾壁畫碎片,忙了一夜,今早上才躺下,我看他辛苦,就沒打擾他。”
易寶華知道他眼睛不好使。
“我去叫醒教授。”
可沒一陣。
樓上響起易寶華慌張的聲音。
“教授不見了!”
……
邵教授房間內。
“我早上明明看見他就在床上。”
“哪里有人?”一把掀開被子,里面躺著個背包而已,“你瞎啊?!”
“我是瞎的嘛。”
易寶華、曾廣文急得直跳腳。
“你們不要吵了。”蕭疏情緒格外脆弱,眼中已蓄起淚光。
“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王忠民也開口勸解,“我們先要弄清楚邵教授現在在哪兒?萬一……”
萬一什麼,他沒說出口,但所有人都不由打了個寒顫,將目光齊涮涮望向了他們最后的期望。
李長安蹲在床邊仔細檢查了一陣。
沒有打斗的痕跡。
也就是說,邵教授是“自愿”離開的,漫天大雨,沒人聽見動靜也正常。可問題在于,他為什麼要隱瞞行蹤?又去了哪里?
道士起身,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
發現屋角攤著一張大油布。
他記得這里放的是從地下運上來的壁畫碎片。
掀開。
油布下蓋著兩副壁畫——兩副拼接完好的壁畫。
易寶華脫口而出。
“不可能!”
的確不可能。
碎片的圖案模糊,每一片的邊緣多有所風化、磨損,拼接工作異常繁瑣,考古隊幾個人花了好幾天的功夫,才拼出三幅壁畫。
邵教授一個人一晚上就能拼完剩下兩副?
這很不合邏輯。
李長安蹙眉打量壁畫。
一幅應和著“阿支的故事”:鄉民依賴著“神血”在群山中建立起一處繁華的村莊,無需耕作,無需畜牧,人人都享有著富足的生活。而與此同時,“神血”也越用越少,危機暗伏。
但到最后一幅,內容卻與“阿支的故事”截然不同。
故事中,村民叛變,砍下了阿支的頭顱,以致山神降怒,毀滅了村莊。
但這副壁畫中,“神血”耗盡后,卻是阿支帶著村民離開村莊,來到山神的洞窟。他們在儀式中獻上祭品,山神便從黑暗中現身,打開了純白的門戶,引導鄉民步入祂的世界。
李長安盯著儀式的畫面,壁畫上表達得很模糊,但卻有種怪異的吸引力。
彷如一個漩渦。
將不幸目睹的人的精神卷進去,拉長,切碎,嚼爛,使人從魂靈深處開始顫栗、惡心。
“李哥?”
耳側呼喚教李長安猛然驚醒。
他再看圖畫,一團泛著惡心的濁白而已。
回頭。
對著眾人或期望或擔憂或疑惑的神情。
他輕輕吐出口氣。
“我知道邵教授去哪兒了。”
第14章 拔苦救生
大雨漫灌,村子泡在了水里。
可某個本該淹沒成池塘的地兒,卻反倒不見積水。
隧道入口前。
城闕樣的石門緊閉依舊,但門腳處的缺口卻大喇喇曝露在大伙兒的視線里,原本搬來封堵它的石磨倒在一邊,風雨由是暢通無阻。
李長安跳下來,發現缺口邊緣有新的剮蹭痕跡,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可以想象出這樣一幕:
佝僂的老人跳進冷水,拼命挪開了水底沉重的石磨,露出石門破損的缺口。
然而,他已經沒有余力再去取下同樣沉重的門栓,只能選擇那個狹小的缺口,那個死去的馬春花曾經鉆進過的缺口。
但馬春花是個苗條的女子,他雖消瘦,卻仍是個骨架寬大的男人。
所以,鋒利堅硬的石棱刮破了衣物、磨爛了皮肉,渾身的骨頭在擠壓下嘎吱作響。
他一點點扭動身體,一點點忍耐痛苦。
終于。
鉆進了那幽暗深邃的地洞。
……
李長安搖了搖頭,邵教授的精神狀態著實可疑。
回首。
隨他趕來的大伙臉色都不好看,易寶華更是抱著個對講機,滿臉焦急,不停呼叫。
“教授,不要做傻事,受到請回答。”
他先前發現屋里對講機少了一臺,就堅持認為是邵教授取走的。
可惜幾番呼喚,都與現在一樣,泥牛入海,了無回應。
道士本也沒報期望,招呼王忠民,一起取下門栓,推開石門。
這時候。
對講機卻響起了信號不穩定的“滋滋”聲。
邵教授?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過去。
良久。
伴著失真。
“我也許是瘋了。”
……
隧道一如既往的逼仄、幽暗、濕滑而腐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