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緣寺僧眾誦經之聲,震天而起。
殿外光影,紅光漫天,李玹玉身穿白袍大步前行:“施主,貧僧去矣!白袍李玹玉,去矣!”
我從門口看向殿外之時,幽冥列車已經沖進了法緣寺大門,漆黑的車身好似準備擇人而噬的惡龍,往大雄寶殿的方向穿行而來。
被劉副官留在外面的人雖然在瘋狂射擊,卻擋不住那來自幽冥的邪氣,紛紛倒地氣絕。
法緣寺僧眾面對陰風盤繞的幽冥列車毫無懼色,身形不動如山,口中經文連綿如水。
法緣寺內紅光似火,一件件在陰風中舞動的僧衣,好似烈焰中綻放的白蓮,阻擋著層層突進的幽冥列車。
幽冥列車毫不留情地壓在一眾僧人的身上緩緩推進,魂魄被碾碎的磷火在車輪下不斷飛濺。
僧人魂滅,身軀卻端坐在地,寸土未移。
李玹玉雙手合十,走向列車之前,擋向了車身,竟以一己之力將列車擋在了大殿之前。
有人在車中說道:“以一敵三,李玹玉,你又進步了。”
李玹玉沉聲道:“非是貧僧進步,而是諸位在退步。”
“身披白袍日,以身鎮妖邪。諸位再無術士之心,何來進步一說?”
車上那人冷笑道:“李玹玉,你不必跟我們說什麼大道理。”
“我等能白袍加身,自然經歷無數艱辛,也嘗遍了世間苦辣!可我們得到了什麼?”
“無名,無權,無錢!”
“我們修得這一身本領,難道就是為了籍籍無名,清貧度日?”
另外一聲說道:“李玹玉,你退下去吧!念在同為白袍的份上,我們不與你為難。你交出劉副官,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繼續修你的佛法,我們去做我們的事,何樂而不為呢?”
李玹玉身邊僧眾接二連三地撲倒在地,李玹玉仍舊巋然如山:“道不同,貧僧若退,無法向自己的良心交代。”
“嗤——,良心?”有人在嗤笑之間,另外一人說道:“別跟他廢話了,趕緊殺了他,去抓劉副官。”
“李玹玉,跟著你的良心一起灰飛煙滅吧!”
那人冷喝之間,幽冥列車以萬鈞之勢向李玹玉碾壓而去,法緣寺僧眾的魂魄被緩緩推進了列車,一點點地推出了體外。
身,魂被分裂的痛苦,難以抵擋,一眾僧人誦經之聲卻一刻未停,直到魂魄在車輪下化作磷光,他們用來阻擋劫數的身軀才砰然倒地。
李玹玉忽然抬頭道:“我明白了,貧僧今日以畢生功力封禁此陣,來日必有術者,化解劫數。”
李玹玉怒吼之間,身如佛陀,全身上下綻放出了刺目金芒。
我一時間,只覺得眼前到處都是閃動的金光,什麼都看不見了。
等我再睜開眼時,已經全部退出了通靈之境。
司宸站在我身邊幽幽說道:“好慘烈啊!”
“李玹玉遁入空門,修行半生,他自己說:此生無法超脫,不能成佛。”
“李玹玉最后一刻,真的沒能成佛麼?”
“那耀眼的佛光,難道不是對他佛心的見證?”
我說道:“佛心,未必是空!”
“佛心是空,何來慈悲?”
“佛講見性,李玹玉在他生命中最后一刻,難道不是放下一切,見證本心?”
我說話之間對著空空蕩蕩,殘缺不全的法緣寺深施一禮:“前輩安息!”
我正要起身離去之間,距離我不遠處的青磚連續碎裂。
我下意識握住劍柄,山間微風卻將地上粉塵輕輕拂去,露出了藏在青磚之下的金色遺骨,那具骨骸的身上還穿著一件雪白色的衣袍。
佛骨?
白袍?
當我抬頭之間,卻看見李玹玉站在不遠處,雙手合十,微微行禮:“貧僧身無長物,唯有白袍可贈小友。”
那不是李玹玉的魂魄,只是他留下的一絲意志罷了。
我雖然沒有看見李玹玉最后的結局,卻能推斷出:當年,李玹玉在法緣寺壯烈成仁,他用最后一絲余力將尸身和白袍全都留在了法緣寺地下,等待應劫之人的出現。
術士不會無故出手,李玹玉將這一身佛骨,一身白袍,作為了傭金。
我明明知道,李玹玉的意志已經消散,再聽不見我說什麼,仍舊抱拳向天:“白袍不在,白袍的傳奇卻不會因前輩而止。”
“白袍必有傳人!”
我鄭重解開尸骨身上的白袍捧在手里走向司宸:“司宸姐,請你替白袍尋找一個傳人,我愿意以一件生意作為交換。”
“另外,還請司宸姐給住持大師找一件袈裟。”
司宸看向我道:“這件白袍,你不想要麼?”
“我?”我頓時就愣住了。
司宸卻笑著說道:“自從蘇戮帶走大批術道高手之后,東北先生就已經不復當年盛況。你總不會希望五大白袍成為傳說吧?”
“現在半間堂里,算是有一個半白袍了對嗎?”
“一個半?”我愣了一下道:“哦對!葉開算是半個。”
我聽葉開說過,他爺爺葉道生的白袍留給了葉開,只不過,葉開并沒正式成為白袍先生,才沒傳出來而已。
白袍先生的傳承全憑本事,誰有能力誰得白袍,沒有“父傳子”的說法,但是白袍先生的后人,只要不是扶不上墻的爛泥,都會盡可能的去爭奪白袍,因為,那不僅是一份傳承,也是家族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