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是在追著血衣文士往前,卻漸漸跟他拉開了距離,等到趕到七星谷中心的時候,血衣文士已經在對著一個將領打扮的人破口大罵了:“霍成岳,你簡直不是人。”
“為了你的忠臣之名,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上千踏白軍給你陪葬嗎?”
霍成岳搖頭道:“栩冬。我霍成岳一生忠于朝廷,忠于家國,不曾有半點私心雜念。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難道我就不心寒麼?”
“你讓我率兵出走,占山為王。”
“可你想過沒有?當時,我麾下兵卒過萬,但是真正能跟我走的人有多少?無非是一千踏白軍而已。”
“我們走了,固然能茍延一時。可是,踏白軍那些兄弟的妻兒老小又怎麼辦?”
“朝廷在鎮壓造反這種事上,從不在乎殺人。別說是一千人九族老小,就是十萬人,百萬人也照樣殺得。你想讓那麼多人都給我們陪葬嗎?”
霍成岳道:“彩兒是我殺的,踏白軍的七狼八虎也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我不殺他們,他們一定會造反。”
“他們一反,我們踏白軍的弟兄就白白犧牲了。那些弟兄的家眷還是要被開刀問斬,甚至死去的兄弟,也會被刨墳掘墓啊!”
“栩冬,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血衣文士怒吼道:“我理解不了。”
“你不愿意造反,你可以遣散踏白軍,就算朝廷會追殺我們,那一千多兄弟里總有人能活下來。”
“可你做了什麼?你讓一千多兄弟,全都成了冤死的亡魂。”
“你不懂!”霍成岳道:“踏白軍里太多人可能成為陰陽探馬,朝廷不會允許他們活著。”
霍成岳道:“栩冬,如果讓我們易地而處,你會怎麼選擇?”
血衣文士低吼道:“我會選擇救彩兒!”
“去他麼的,什麼妖鬼出世,生靈涂炭;去特麼的,什麼忠臣良將,名垂青史;我只要跟彩兒歸隱山林,我什麼都不要!”
血衣文士手指著霍成岳道:“姓霍的,你不用把什麼事情都說得大義凜然!說到底,你坑死踏白軍,就是為了你的忠臣之名,一己之私。”
“你怕你帶著彩兒歸隱,朝廷會刨了你的祖墳,會讓你身敗名裂!難道,彩兒還比不上你的一世虛名嗎?”
霍成岳搖頭道:“栩冬,如果,我告訴你,彩兒的死,是她自愿的呢?”
“你放屁!”血衣文士說話之間,猛然往后退了兩步,雙目發直的看向了霍成岳背后:“彩……彩兒……”
我順著血衣文士的方向看過去時,卻看見霍成岳身后出現了一只身穿勁裝,英姿颯爽的女鬼。
她就是彩兒?
彩兒走上前道:“席先生,當年我的死,是我和霍大哥商議的結果。你不懂霍大哥,更不懂陰陽探馬。”
血衣文士一時間愣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彩兒,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是姓霍的,威脅你,讓你騙我的對不對?”
“不是!”彩兒的臉上已經帶起了寒霜:“席先生,我一向敬佩你的學問。但是,我想不通,一個飽讀詩書的人,為什麼只想著自己?你讀書人的濟世安民之心,到哪里去了?”
血衣文士一時間面若死灰:“你們……我不信……”
彩兒的眼中露出了鄙夷:“席先生,你覺得以霍大哥的聰明,他看不出朝廷的用心麼?”
“他不是不想走,而是朝廷給了他一個不能走的理由。”
“這座七星谷里的邪魔,必須有陰陽探馬才能鎮壓。
霍大哥甘愿一死,也不愿意邪魔出世。這就是他的大義,你永遠不會懂。”
血衣文士厲聲道:“那麼,踏白軍呢?一千多踏白軍,不是因他而死嗎?”
“是!”彩兒眼中的鄙夷更勝了幾分:“霍大哥已經告訴過你,他為什麼帶領踏白軍走上一條死路了。你不肯相信,我也沒辦法說服你。”
“我只是想告訴你,霍大哥當年愿意引頸就戮,也是出于對踏白軍的愧疚。他在臨行之前,特意讓劊子手把自己刀刀凌遲。一千一百個踏白軍因他而死,他就讓人割了自己一千一百刀。”
“他欠下踏白軍的,已經還了。”
“你呢?你欠下霍大哥的東西還了嗎?”
血衣文士連退了幾步:“我……我欠他什麼了?”
彩兒怒吼道:“你受人蠱惑,一怒成魔。從谷口一直殺到這里,當年的兄弟在你手下魂飛魄散,你不該把命還給他們麼?”
血衣文士如遭雷擊,身形晃了幾下之后,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頹然坐倒在了地上。
彩兒沒再理會血衣文士,轉身往我這邊看了過來:“朋友,你能蠱惑席栩冬沖擊七星谷,就沒膽子出來一見麼?”
我倒背雙手走了出來:“想見面,總得等你們處理完私事再說吧?”
彩兒冷然看了我一眼,又轉向另外一個方向:“那邊的朋友呢?也想等我們處理完私事麼?”
我順勢往彩兒注視的方向看了過去,馮瑞和花漫語同時從暗處走了出來。
他們兩個果然來了。
我從進入懸天牢就一直提防馮瑞,卻還是被他給悄無聲息地跟在了身后。
彩兒上下打量著馮瑞與花漫語:“兩位到此又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只是想要找一樣東西。”馮瑞在說話之間打出了一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