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汀月!你給我站住!”
紙人老太在我身后窮追不舍,本來紙扎的東西就輕,她跑起來的速度也快,身后不停響著紙張摩擦發出的噪音,“刷啦唰啦”的越來越近,在一片黑暗里就跟催命咒一樣。
我的心臟在咚咚狂跳,聽見她在后面不停喊我的名字,還有那越來越近的紙聲,腳下步子更是越邁越大,一刻也不敢慢下速度。
先前摸到紅繩的手還一直沒有松開,此刻那片冰涼的蛇鱗就被我攥在手心里。
薄而鋒利的邊緣幾乎要割破皮表刺進血肉,我壓根顧不得疼,抓著它奮力奔跑,邊使勁大喊:“柳妄之——!柳妄之你在哪里——!救命啊柳妄之——!”
當初柳妄之給我這片蛇鱗的時候就說過,遇到事情就能用這東西召喚他。
我從來沒有試過,也不知道這樣喊究竟有沒有用,但眼下在這片幽深到不見頭的林子里,它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哈哈,你不用叫了,你們白家竟然蠢到去得罪他,現在他怕是新鮮感到了頭,不會再管你的死活了。”紙人老太像是聽了笑話似的,邊追著我,邊在我身后放肆的大笑。
我心里驀地一沉,這才想起之前我爸對他做的事。
不說柳妄之本來就性子寡淡,這下舊債新仇疊在一起,只怕是被這紙扎的東西給說對了,他不會有閑心再來管我死活。
周圍風不動,樹不搖,幾乎沒有任何動靜。
我心里唯一的希冀,就在這片陰冷的寂靜里,一點點的逐漸熄滅。
林子實在太深了,又是條往下傾斜的下坡路,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腳下忽然一個踏空,整個人控制不住猛地摔飛出去!
失重的瞬間我大腦一片空白,疲倦到快脫力的身體已經有些麻木,心知躲不過這一劫了,干脆就閉上眼,任由自己就這樣跌倒。
就在這時,一道長條暗影從上空垂落,接著有什麼冷滑的東西纏住了我的腰,稍微帶點力度往上一拽,我眼見著要摔倒的身子立馬就被帶著騰空而起!
我大驚失色,抱著腰間的東西猛地抬頭看,只見一條渾身鱗片泛著清光的大蛇正盤在樹梢上,淡然垂下它修長的蛇尾,靈活地把我纏卷著往它身上拉!
我一眼就認出了這條黑色大蛇,眼睛頃刻亮起來,下意識主動朝它伸出手:“柳妄之!”
乍然間,白色煙霧裊裊升起,大蛇轉眼化作了一道修長俊朗的身影,男人結實的雙臂朝我張開,我掉進了他散發著草木馨香的懷里。
心頭的激動,和絕處逢生后的驚喜交織在一起,害怕和惶恐顯得沒那麼要緊了。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緊緊摟著柳妄之的脖子,把整個人縮在他的懷中,兩手緊抓著他的衣襟,脊背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柳妄之垂眸掃了我一眼,手掌扶在我的脊背上,輕輕拍了拍,而后轉動目光,居高臨下地看向樹下。
“活膩了麼,連她也敢動?”他神色冰冷,低沉的嗓音冽得像壺寒酒。
紙人老太站在樹下,歪著那張詭異的笑臉,語調怪異地說:“蛇君,不是說好不會干涉我們麼,您這是打算食言?”
“你們的事我不想管。”柳妄之的眼神帶著壓迫感,“但動她,現在還不行。”
我怔了怔,忽然從柳妄之懷里抬起頭看著他,所有洶涌的情緒瞬間煙消云散。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紙人老太有些為難,“畢竟是我家主人看上她在先……”
“是麼,你確定?”樹梢漏下的細碎月光晃過他的臉,照得那雙桃花潭忽明忽暗,寒霜滿溢。
紙人老太瑟縮著退了一步,突然低頭噤了聲。
柳妄之的手搭在我后頸上,微涼的掌心貼著皮膚,與我相觸的視線沒什麼情緒:“白汀月跟了我,想動她,起碼得等我膩了之后。”
“至于現在。”他微微垂眸,目光往樹底一斜,眼神如寒刃鋒利,“奉勸你們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以免自討苦吃。”
我不可思議的睜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突然覺得這一刻的柳妄之,竟然陌生得可怕。
雖然之前一直清楚這條蛇的本性,也知道自己對他來說不過是還債的祭品,甚至也想過如果哪天他能膩了我,或許就不會再纏著我。
但這種想法被沒什麼溫度的說出來,難免還是詫異了一番。
不過這種詫異只存在了片刻,就被心知肚明的心緒打散,我清楚自己的立場,自然選擇不去鉆這個牛角尖。
紙衣老太應該是畏懼柳妄之的,見他都這樣說了,也不敢有什麼意見,更不可能有那個膽量,直接從他手上搶人。
她再有不甘,還是弓著身子鞠了個躬,妥協道:“好吧,希望您說到做到,不會讓我們等太久。”
話音落下,一道煙氣從紙人老太身上飄出來,而后那紙扎的東西“啪嗒”一聲,倒在地上不動了。
我伸著脖子去瞅那地上的紙人,看它身上的白紙都已經破破爛爛,活像個被隨意遺棄的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