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這蛇剛才還在維護著我,不過須臾之間,他看向我時眼里幾乎沒有了溫度。那樣的眼神我太過熟悉,就好像在說著——“與我何干”。
所以在那一瞬間我完全愣住了,心里清楚的明白,他那是打算放棄我的意思。
原本以為自己算是他的同伴,這種時候,他至少會帶我脫離困境。但他沒有,而是不經深慮就已經決定袖手旁觀,任由我被這些村民為所欲為。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麼,又究竟為什麼突然轉變了態度。
難道是因為看到血棺想起了昨晚的失落,所以心情不好,連我也不想要了?
還是說,他本來就沒把我當回事,只要遇到棘手的麻煩,為了不影響自己,甚至可以把我輕易舍去?
蛇啊,太難懂了。
無論距離多近,我還是永遠也猜不透他。
我背靠著墻慢慢滑到地上,仰頭閉眼,好像渾身都麻木了一樣,有點說不出的難過。
傍晚的時候門開了,從外面進來兩個中年婦女。
她們一人手提著一個桶式飯盒,打開以后,將里面裝著的湯湯水水拿出來,一盤一盤擺在地上。
我嗅到香味,慢慢轉頭望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都還冒著熱氣,對于一天沒有進食的我來說,簡直秀色可餐。
一個婦女端著白飯,又夾了點菜,米飯搭配著肉片一起湊到我嘴邊,嘴里勸說著:“吃嘛,最后一餐咯,吃飽了好去祭棺。”
我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對她送到嘴邊的食物置之不理。
另一個婦女剛盛好湯,示意旁邊的婦女把筷子拿開,握著陶瓷湯匙舀了勺豬骨湯吹了吹,小心遞到我嘴邊上,笑著哄道:“別犟了妹陀,你惹怒棺婆,拿你祭棺是沒得法子的事。
等下儀式就要快開始咯,你要是不吃點東西,等到了下頭就只能做個死鬼,到時候多闊憐喏。”
濃郁的骨湯就在嘴邊,我忍著饑腸轆轆咽下嘴里不斷泛起的涎水,直視著她說:“棺婆是什麼,為什麼怕惹怒她?”
婦女收回湯匙,對我說:“棺婆就是守著紅棺的神仙,只有祭祀紅棺讓棺婆高興,我們去世的親人才能得到她的保佑,回到我們身邊。”
“神仙?”我從沒聽過有這種神仙,不禁微微皺眉,“那你們寨子里,有誰知道棺婆長什麼樣麼?”
兩個婦女相視一眼,都搖了搖頭。
“沒見過,棺婆和紅棺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我們只曉得要討好棺婆,紅棺才會給我們復活親人。”
聽到這話,我的眉頭逐漸擰得更緊。
所以這所謂的棺婆,其實是她們自己構想出來的神靈,不過是她們本土民俗文化里的信仰和傳說罷了。
但血棺的作用或許卻是真實的,以至于讓她們相信“棺婆”真的存在,并且她鮮活的,甚至還會動怒,必須得用我這個活人去祭祀,才能解決蘭老太變煞的問題。
眼下沒有柳妄之幫我,我唯一需要思考的,是怎樣才能阻止他們綁我去祭棺。
我還在思索要怎麼才能證明是棺材有問題,而不是因為我壞了所謂的規矩,惹怒了她們的棺婆,耳朵隱隱聽見門外遠處,忽然響起了蘆笙和銅鑼的聲音。
這兩個婦女看了眼外頭,又湊到一起交頭接耳了一陣,忽然就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
我警惕地看著她們,身子后仰抵著墻壁不動:“干什麼,我飯還沒吃呢。”
兩個婦女一左一右的架著我的胳膊,半拖半拽的帶著我往外走。
“剛叫你吃你不吃,現在到時間了,該去祭棺咯。”
第67章:紅棺飲血
黑瓦角樓順著山勢鱗次而立,群樓中間的黑瓦圓廊圍出一塊寬敞的空地,是他們用來舉行各種活動的祭祀廣場。
描繪著古怪紅色花紋的白紙燈籠沿著圓廊掛了一圈,昏暗黃舊的燭火洇透燈籠面兒,在黑瓦檐下染上一層陰惻惻的暗光,很快就被篝火散發出的炙紅火光掩蓋過去。
廣場分上下兩個區域,上半區域的中心有一個石頭砌成的大池子,池底凹陷,邊緣與地面平行,顏色與地磚不同的石塊打磨得光滑平整,中間有一塊微微墊高的長方形石臺,此時上面端端正正的擺放著的,正是那口紅得詭異的陰槐血棺。
我被婦女們帶到這個廣場里,被迫坐在一堆祭祀用的貢品當中。
面前擺放著三碗白米飯,每碗擱了兩顆紅雞蛋,中間插著一根豎立的木筷子。三個動物的頭顱被擺放在墊了紅布的托盤當中,分別為豬、牛、羊各一個,皆被紅布蒙住雙眼,面朝著我身后的那口血棺。
除此之外還有些瓜果酒水,糍粑米餅等,大大小小十幾個托盤,圍著我跟前足足擺了大半圈。
寨子里的村民都聚集在下面的廣場,人人嘴里都用方言唱著祝禱歌,眼睛齊齊注視著池子的方向,觀看著祭棺儀式的進行。
天已經完全黑了,血棺后面的篝火顯得更加明亮,一個身著紅色錦繡布裙的女人從下面走了上來,渾身銀飾繁復精致,原本冷色的飾品在鮮明的火焰映照下,渲染出一片暖金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