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轉眼再望進他的眼底,只剩那一如既往的深邃清冷,猶如一汪深潭。
“怎麼會呢,我哪兒敢生您的氣。”我偏頭躲開他的手,故意學他那淡淡的語氣,“我是怕您搶了棺婆的祭品,到時候棺婆生氣,那可就難辦了。”
“是麼。”柳妄之圈緊抱雙臂,把我往懷里顛了顛,“你是我的祭品,就算真有棺婆,他們想要拿你祭棺,也得她敢收我的東西才是。”
是啊,在他看來,我不過是一件屬于他的物品罷了。
可偏偏事實上他說得沒錯,我就是一個生來就屬于他的祭品,哪怕此刻再不想承認,也依然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說不清是委屈還是溫怒,胸口梗著一口悶氣,橫豎就是抒不出去。
“放我下來。”我定定直視著他,嘴角下壓,語氣生硬。
柳妄之聽出我倏然轉變的情緒,不但沒把我放下來,還越摟越緊,修長的雙腿朝前邁開,抱著我往祭壇下面走,淡聲對我道:“白汀月,我沒有不管你。”
不提還好,這種隨時都可以被丟下的感覺,讓我壓在胸腔里的委屈抑制不住的上涌,忍不住負氣道:“是啊,你怪我了,在我差點死在那口血棺里之前把我撈出來,怎麼能算沒管我呢?我真是謝謝你了。”
我用力推搡著他的胸膛,推不動就改成捶打,兩腿同時不停踢動,就是想要從他懷中掙脫下來。
柳妄之不管我如何掙扎,兩條臂膀仍然牢牢抱著我,脊背挺拔,步伐穩健從容,邊走邊道:“當時我的確走神了,但我一開始的計劃,也并不是當場帶你離開。”
“那確實,我是你的東西,你想要就要,不想要了就隨手一丟,反正全看您的心情行事。”
我實在掙脫不了,手心里的血跡反而蹭了他一身,到后來有點氣急敗壞,鼻子猛地一酸,抓著他的衣襟大聲哭了出來:“柳妄之你放我下來行不行,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這蛇真的很奇怪,上次生死攸關之際怪我不向你求助,這次我向你求助了你卻把我當個陌生人。既然不想管這種閑事兒,那就不要回來找我啊,干脆讓我爛在那口棺材里,也算咱倆的債務一了百了!”
我兩眼濕潤眼瞼通紅,揪著他的衣服瞪著他,貝齒緊咬著下唇直至泛白,仍然壓不下滿腹的委屈。
柳妄之頓住了腳步,被我突如其來的哭鬧惹得眉心蹙起,他襯衣扣子被我抓崩了幾顆,領子向兩旁松散的微敞,灰藍色衣襟上全是帶血的污漬,看上去好不狼狽。
“白汀月,你真該看看自己哭起來的樣子。”
柳妄之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抬眸環視四周,望到一戶人家門口還有沒收進去的板凳,就抱著我走過去,把我放在了上面,
我坐在凳子上抽抽噎噎,濕咸的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
柳妄之什麼也沒說,只是曲起一只膝蓋蹲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腕把手反過來,白皙的指尖蘊起溫和的靈力,慢慢治療我手心里的傷口。
四周靜悄悄的,偶爾一陣風過,檐下燈籠輕輕搖晃,發出“吱悠吱悠”的聲響。
我靜靜盯著柳妄之微垂的長睫,看著昏暗燭火在他眼瞼下投射出一小片淡淡的暗影,手里的刺痛感在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消失,沸騰的情緒似乎也在這片安靜里,開始一點一點的逐漸冷卻。
“這是被他們割的,還是被那把匕首誤傷的?”柳妄之愈合好我左手的傷口,又握住我的右手,耐心的重復著之前的動作。
這蛇總是如此,分明就是個涼薄寡情的人,又總愛制造些令人誤認成溫柔的幻覺。
我不想理他,干脆把目光往地上望,沉默著不說話。
他挑起那雙漾著冷月清輝的桃花眼看著我,眼底那顆殷紅的小痣,在暗淡的燈火下越發灼目。
“我不是要丟下你,也不是不管你。”他薄唇微啟,突然說道,“我懶得理會閑事,把你帶走也是易如反掌,但你遠在林秀村的家人要怎麼辦?”
我聽到提到家里人,微微皺起眉:“這跟我家里人有什麼關系?”
“當然有關系。”柳妄之低頭檢查傷口愈合的情況,順便接著道,“胡玉芝知道你家在哪兒,吳阿蕓當然也知道。我可以帶你走,他們自然也能找到林秀村去。”
被這蛇一提點,我頓時搞懂了他這層意思。
吳家寨的人擺明就是想要我為這事兒背鍋,如果我沒有付出讓他們滿意的代價,他們就會追到我家里去,為難我遠在林秀村的家人。
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走了倒是輕松,但他們也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難得這蛇會顧慮我家里人,但他放任那些人拿我祭棺也是事實。我把手從他手中抽回來,望著他的眼睛道:“那你是怎麼想的?”
柳妄之抬眼看著我,目沉如水,沒什麼語氣的說:“我原本就是想讓你聽從他們的安排進行祭棺儀式,只有那些人親眼看到已經把你祭祀給所謂的棺婆,后面我處理這件事的計劃,才能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