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之前御風的時候他都是攬著我的腰就行,今天不懂干嘛非要這樣把我單手抱在身前。剛出胡府的時候還有賓客未走,他就這樣毫無顧忌地直接單手抱起我,惹得周圍那些偷覦他的姑娘們紛紛抬袖掩唇,紅著臉發出聲聲低呼,而我只覺得渾身不自在,簡直尷尬得不行。
胡四郎把柳妄之的細小動作看在眼底,紅唇輕勾,若無其事地對我道:“姨母已經多年未歸,連我也不知她的下落。若你們有消息,在下反而希望你們能指點一二。”
所以胡玉芝從吳家寨離開之后,雖打聽了那伙抬棺人的下落,但并未跟著那些人的行徑回到胡家來。
莫非,她跟寨頭打探這事兒只是個幌子?可她若是不回胡家,只身一人又能去哪兒呢?
“嗯。”柳妄之已經拿到了想要的消息,沒什麼耐心的敷衍一聲,語氣寡淡得很,“若沒別的事,就此別過吧。”
胡四郎一手扶住掛在身前的瑪瑙紅珠串,一手扣著錦衣袖子背在身后,垂睫對柳妄之微微傾身頷首,繼而抬眸,眼角噙著抹魅惑,笑吟吟地向我看過來:“今日難得遇到了令自己心動的姑娘,沒想到她身邊已經有了旁人,實屬可惜。”
他合攏折扇,扇柄輕抵下巴,笑著朝我眨了眨眼,“白姑娘,山高水遠,我們就此別過。若哪天你想起在下,隨時歡迎你回來找我……”
“嘭!轟隆——”沒等胡四郎說完,一道凌厲的金色靈力突然朝著他砸去,他連忙閃身躲開,身后的大樹當即應聲而倒。
柳妄之在樹影下長身玉立,單手抱著我,漠然看著胡四郎:“奉勸你一句,不要覬覦我的東西。”
我被“東西”二字惹得不由皺眉,心情頓時像坐了滑滑梯。
不等胡四郎撫好衣袍褶皺,柳妄之已經帶著我璇身化作煙霧,朝著遠處飛去。
我都沒想到他不打招呼就走,回頭往后面看的時候,已經找不到黃團團的身影了。
“還看?”柳妄之冷不丁冒出句話,修長的手指在我腰上用力掐了一把。
“嘶……你干嘛啊!”我揉著自己的腰,偏頭憤憤瞪著他,“走這麼快,我都還沒跟黃團團道別呢!”
柳妄之漠然的目光轉了過來,面無表情地說:“怎麼,坐一起吃個飯,還處出感情了?”
得,以他這種冷漠寡淡的性子,我可不指望他能明白什麼叫作“友誼”。
可明明是他自己去尋東西,嫌我麻煩才把我留下,現在倒好,竟還反過來陰陽怪氣我?
我有些氣不過,舒開擰起的眉,故意笑著說:“是啊,好歹他沒嫌我麻煩,也沒放著我一個人,還挺夠意思的。”
“白汀月。”柳妄之微微蹙眉打斷我,沉醇的嗓音冷了幾分,看著我的眼神帶有幾分凜冽。
山邊初生的旭陽照在我臉上,卻感覺不到半點暖意。我扯了扯嘴角,眼里笑容微冷:“柳妄之,你說人與精怪在一起有違天理,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我走?”
之前想著為白家還債,所以甘愿跟他離開林秀村。可出來以后才發現,這蛇寡情起來,遠比我之前見識過的更加冷漠。
先是丟我祭棺,后又留我一人面對這麼多精怪,那麼下次呢?
我永遠摸不透他在想什麼,在意什麼,而自己于他而言,究竟又算個什麼東西。
柳妄之還把我擁在懷中,兩人的視線在風中接觸,他眼里的桃花潭眼見著凝了霜,轉眼霜花又化,最后他率先移開了視線,不咸不淡地說:“那只是說與旁人的庸俗道理,聽起來義正言辭些罷了。
但你我不同,你是來還債的,我不會吸你精氣讓你死,所以你也不必動那些念頭。”
說是還債,但他每聽我一次召喚,每給予我一次幫助,我這債隨之就越欠越多,哪里會有盡頭。
我不想和他說下去了,轉過臉看向遠處,等著他膩了我的那天。
回到吳家寨,柳妄之立即就把吳寶徠的魂兒給他引回了本體,好在這一魂尋得及時,沒給吳寶徠造成什麼損傷。
寨頭對柳妄之不停鞠躬,吳寶徠醒后也對著柳妄之磕了三個響頭,父子二人對我們感激不盡,聽聞我們要去縣城火車站,主動提出要開車送我倆過去。
車子即將駛出寨子的時候,金朵追在后面跑過來,她手里牽著一個孩子,正是吳蕓惹之前收養的小女娃。
寨頭停下了車,我順勢搖下車窗,金朵把她準備好的一些特產給我塞進來,說是特意給我們的謝禮。小女孩兒站在她旁邊,對著我甜甜的笑,我想起口袋里還有狐貍喜宴上揣來的奶糖,趕緊掏出幾顆遞給她。
金朵說,她現在家中無兒無女,而朵惹沒了阿蕓的照顧,獨自一人無法生存下去,所以她決定收養朵惹,讓她與自己做個伴,今后娘倆相依為命,一同好好的生活。
同是失去家人的可憐人,我祝福她們從此平安順遂,然后與她們揮手道了別。
在胡府通宵一夜,我已經精疲力盡,車子漸漸遠離那些黑瓦角樓的時候,我已經靠在椅子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