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們不同意,吻鱸逆水而行,往上而游,并跳到您們的墓碑之前。”
這話,與其說給他們聽,倒不如說給自己聽。
吻鱸怎麼可能逆水而游呢?
更不可能跳到爺爺的墓碑前。
我深深地鞠了幾個躬。
轉身掰開了暗溝的擋泥,并將上面接引泉水的竹卡給徹底放開了。
泉水“嘩”一下,從上面流了下來。
讓我始料不及的事情發生了。
兩條吻鱸被水往下沖了幾十公分,魚嘴竟然齊齊一口咬住了邊上的石頭,頑強地掙扎著,不愿往下游。甚至,我似乎還看到魚眼略帶憤怒地盯著我們。
穩定好身形之后,它們竟然開始試圖奮力往上游。但顯然,它們小小的身軀,不可能逆水而行,已經快支撐不住了,眼見就要往下滑落。
曉婉非常緊張,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說:“沒事,他們會同意的。”
可就在這時,因為接引的山泉太大,上面一顆石頭突然滾落,猛地砸在了吻鱸咬的那塊石頭之上。落石砸下的速度、力量極大,濺起了偌大的水花。
兩條吻鱸小小的身軀被水花帶起,躍向了空中,化成一黑、一白兩道弧線,“吧唧”一下,竟然穩穩地落在了爺爺的墓碑前面。
我和曉婉都驚呆了。
爺爺竟然不同意?!
第92章 又一枚魚牌
這事兒就有點怪了。
爺爺怎麼會突然不同意了呢?
“咋辦?”我問曉婉。
曉婉沒吭聲,一會兒之后:“哥,你只要安全就行。”
我估計,爺爺可能只是不想讓陰陽魚手藝斷了傳承,至于用不用它來謀生,他也許并不介意。畢竟,當年白龍脫衣大佬之事,導致爺爺不做陰陽魚生意,但他卻還是不舍得手藝失傳,將技藝傳給了我。
想通了這點,我突然舒服多了。
債已還清,做不做陰陽魚生意取決于自己。
至于手藝傳不傳,等曉婉給我生出小小左之后再說吧。
我們重新把地門堂前的暗溝給弄好,再將兩條吻鱸放回去,栽上翠青東草,鞠了幾個躬,下山了。
現在回想起來,人在受重創之后,其實需要一個修復過程。我嘴上說不做陰陽魚生意,但內心深處,卻一直難以說服自己。血脈這東西,當真說不清、道不明。
我第一次見到劉晴被剜眼之時,也曾萌生過不干了的想法,但老賈巧舌如簧,一番“三巴”歪理,說服了我。前幾天,我親眼目睹秦氏一家凄慘的死狀,心里所受刺激實在太大,差點崩潰。歸根結底,我只是來爺爺、爸媽墳前尋找心理安慰。
曉婉冰雪聰明,她沒正面回答我。其實在曉婉內心深處,她早知道我不愿放棄。乖巧如她,知道跟著我可能一輩子都要擔驚受怕,卻沒動嘴勸我,只說了一句“你只要安全就行”。
在回城的班車之上,曉婉靠著我肩膀睡著了。
微風拂起她的秀發,飄蕩在我的臉上,絲絲癢癢的,但在她身邊這種片刻的安定,卻從未再有過。
不一會兒,我睡著了。
可很快,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拿起手機一看,竟然是何八爺打來的,接了電話,何八爺聲音顯得非常著急:“小左爺,你回鄉下祭奠左老爺了?”
“咋了八爺?”
“我有點急事找你,等你回來說吧!”
何八爺是江湖老炮,經歷過大風浪,平日里沉穩異常,此刻音調卻很急,顯然遇見大事了。
回到城,我讓曉婉去上班,自己匆匆趕回了鋪子。到鋪子門口一看,何八爺正在太陽底下等著呢,手中的鐵核桃簡直要捏出水來。
我趕緊開了門。
何八爺一進去,突然拿出一塊魚牌:“秦氏一家三口的事,我聽說了。小左爺,你打小心善,今天特意去祭奠左老爺,我猜測你已經萌生了退意。這塊魚牌,是左老爺當年給我的,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讓你出山,幫我處理一件麻煩事,希望你不要怪我!”
魚牌是爺爺專門用來報恩用的信物。
胡三當時就拿了一塊魚牌,逼迫我給他請了千佛手。
爺爺給何八爺這塊魚牌時,我也在場。
何八爺退出江湖之后,生活優渥,一直將魚牌當著緬懷老友的物件,什麼大事讓他匆匆拿了出來?
此前,我在爺爺墳前講退行之事,爺爺沒同意,莫非是因為何八爺的魚牌之恩沒報?
如果是,爺爺也太神了!
我趕緊將何八爺手中的魚牌給推了回去:“八爺這是說哪里話!不需魚牌!你但凡開口,左易能做到卻不做,你立馬把左家魚譜招牌給砸了!”
何八爺愣了一下,當即,把魚牌給收了起來:“小左爺爽快,我也不客氣!你萍姐遭事了!”
萍姐叫何萍,何八爺的獨生女。
早年間,何八爺闖蕩江湖,廝打拼殺,歸隱之后,他覺得對女兒愧疚,傾心照顧萍姐,供其至研究生畢業。
萍姐畢業后,與自己相戀多年的同學結了婚。
她老公農村來的,出生貧苦,為人樸實勤快,深得何八爺喜歡。不過,八爺江湖老炮,腦子有些傳統思想,讓萍姐老公入贅。
萍姐老公家里兄弟較多,一直受何八爺接濟,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