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于這些,潘度每次都不說話,也不回答,只是默默地干著自己的話,努力干。
多做事,少說話,盡量不給養父母添麻煩,當然,更主要的是,不要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個累贅,而像是丟垃圾一樣的拋棄自己。
他已經被拋棄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
可該來的終究會來,在一天回家后,他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是一個女人,擦脂涂粉的,看起來就不像好人。
養父母一改往日的態度,親切的喚他過來,然后對他說,過段時間,就讓女人帶他走,離開村子,去城里。
城里好,吃得好,玩的東西也多。
潘度面無表情的應承幾句,就轉身離開了,自始至終,那個打扮的臉色煞白的女人都在以一股打量商品的眼神盯著他看。
雖然潘度當時還小,但他也能感覺到,這個女人不是好人。
果然,他留了個心眼,裝作出去割草,結果偷偷溜回來,躲在墻根下,偷聽養父母和女人的對話。
接下來,他聽到了令他心碎的東西,女人說他身體太瘦弱,買家買回去是要養大了傳宗接代的,他這樣身體不好的,價格肯定要低一些。
“太低了可不成。”養父吧嗒著煙桿,隨后取下煙桿,在鞋底磕了磕,斜著眼說道:“我們養了他這麼些年,飯錢都沒賺回來,那可不成!”
最后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這單生意勉強成交了。
臨走時,女人說最近查得嚴,她給了養父母一筆錢算是定錢,說是過一段時間,再來接人。
潘度癱坐在山崗上,腦海中回想著發生的一幕幕,曾經的養父母對他很好很好,這一切在妹妹來后,都變了。
妹妹……奪走了屬于他的一切!
如果她消失的話,那麼一切,養父母的愛,都會回來!
她該死!
第五百八十三章 兔子
半個月后的一個下午,養父母都不在家,潘度將妹妹帶到了這片山崗,用石頭打昏她后,將仍有氣息的她丟進了一口廢井中。
廢井井口很小,里面黑洞洞的,十分深,他又費力的搬了幾塊大石頭過來,丟入井中。
初次殺人,潘度非但沒有恐懼,或是驚慌失措,相反,他非常平靜,甚至心中還隱隱有些暢快。
她該死!
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
學著從警匪電視劇中學來的手法,他頂著一張稚嫩的臉龐,開始打掃現場,清理可能遺留下的痕跡。
直到在一棵樹下,他看到了一只毛絨兔子玩具。
兔子兩只腿分開,靠在樹上,一雙玻璃珠做成的眼睛閃爍著光,或許是心虛的緣故,他覺得那只兔子就是在看自己。
這是妹妹的玩具。
她天生膽子小,所以睡覺的時候從來都抱著這只玩具兔一起,走到哪里也都帶著。
剛才,妹妹在和自己玩捉迷藏的游戲。
妹妹是警察,他是小偷,就在妹妹捂住眼睛,將臉對著樹的時候,他舉起石頭,從背后狠狠砸下。
思緒瞬間閃過,這個玩具兔將來可能成為證據,絕對不能留,他扯過兔子耳朵,將玩具兔同樣丟進廢井中。
但那時的他,絕對不會想到,這只兔子會變為他今后生命中的夢魘。
從那天開始,這只兔子開始無數次的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會出現在養父扛著農具回來的肩膀上,會出現在養母忙碌的灶臺前,出現在他教室的書桌里,甚至是他夜里,突然驚醒后的枕邊。
他嘗試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方法,所有他能利用上的工具,一次次的將兔子藏起,鎖住,埋葬,燒毀,撕碎,甚至是重新丟回井里。
但每一次,它都會找回來,用一雙泛著玻璃光澤的眼睛,就那麼盯著自己,不說話,更不會移動。
更詭異的是,這只兔子只有他自己能看到,養父母,甚至是老師同學,都完全不理解潘度的驚慌。
而他……根本不敢解釋。
潘度逃也似的逃離了這個村落,這次,是他主動拋棄了那對在妹妹失蹤后,對他重新好起來的養父母。
他心中清楚,這是妹妹的報復。
他只能逃。
逃的越遠越好。
逃到一個沒人知道,沒人認識,沒人了解他過去的地方,這些年來他東奔西走,改頭換面。
身份,名字,聯系方式,甚至是相貌,都變得與之前大不相同。
他有自信,即便是養父母,甚至是妹妹的鬼魂親自站在他面前,都不一定能認出他。
因為,就連他自己,都已經認不清自己了。
可這樣做的好處就是,他徹底甩掉了那只該死的兔子。
它再也沒有出現過。
潘度曾經請教過心理醫生,用一個受害者的口吻,對方的答復很含蓄,但他聽懂了。
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根本沒有什麼兔子,那只兔子早就被他丟進了廢井中。
和他那個該死的妹妹一起,永不見天日。
他見到的那只兔子,不過是一種意象,是他的愧疚,恐懼在折磨他,雖然他并不認為自己有。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從那個村落,那片山崗逃離,但出現在他眼前的一切,打破了他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