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你還有事嗎?”費可突然問。
“沒事了。”
“那我們去別的地方轉轉吧。”費可猛地一打方向盤,車頭大拐,帶著蘇茜的心也跟著大拐了。
一個多小時后,還不見終點,蘇茜問:“你這是要把我拐哪兒去?”
“快到了。怎麼,怕被我綁架啊?”
“那倒不至于。”
“我倒希望把你綁架走了呢。”
蘇茜對這公然的調情有些不知所措,低頭擺弄起了裙上的絲帶。
前方的視野逐漸變得空曠,黑夜如海水一般漫至眼前。她打開了車窗,濕潤的空氣傾面而來,隱約能聽到浪潮拍岸的聲音。
“我們到水邊了?”蘇茜驚訝地問。
“嗯,西山太湖大道。”費可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的道路。
他們的車如一葉孤舟,安靜行駛在如水的夜中,沿著道路開始不斷盤升,最后開到了一座小山的頂上。他們下車走到了觀景平臺上。太湖大道如一條金黃的鉆石項鏈,圈出了一方蜿蜒水天。一輪圓月高懸,銀輝落在水波上,綽綽浮浮。
蘇茜抱著胳膊,在初秋的晚風中有些瑟縮,嘴里贊嘆著眼前的美景。費可就站在她的身后,離得如此之近,微弱的溫熱若有似無地伏貼在她背上。
“冷不冷?我去拿你的披肩。”費可俯身在她耳邊問道。
“好,謝謝。”
當一條橘色羊絨披肩披在肩頭時,蘇茜看到了披肩上垂下的愛馬仕標簽。她驚訝地說:“這不是我的披肩啊!”
“是你的,送給你的。”費可為她整了整披肩,微微攏了一下她的肩頭說,“原來那條有點舊了,我就換了一條。”
蘇茜急忙把披肩往下捋:“我不能收這個,太貴重了!”
“拿著!配你合適。”
費可按住她的手。蘇茜像觸電一樣往回縮,可被他緊緊按住了。
“我送出去的東西,還從沒有收回來過!”費可說。
蘇茜詫異費可會如此強硬,便也不再堅持了。這個費可,怎麼那麼喜歡自作主張呢?
月色似乎特別能勾起懷舊之情,費可說起了白手起家的過往。不似白日里的意氣風發,此時的他帶著一點落寞。
“我爸反對我學金融、做金融,他一門心思要我進體制內,于是就干脆連學費也不給了……”
“你恐怕想不到,我什麼都干過,賣電話卡、送快遞、瓦工……我瓦工的技術還不錯呢……”
“我爸總覺得他牛掰,現在我總算比他牛掰了一點……”
“我常來這里,做金融壓力大,看月亮能讓心靜一點。以后,我要在這里蓋棟房子,就在這山上……”
他越說越激動,開始慷慨激昂地描繪起他的投資事業來,仿佛那是和平年代里唯一應該策馬揚鞭、浴血奮戰的沙場。那些不可思議的業績指標,被他豐富的詞匯和充沛的情感包裝過后,也變得像超市貨品的價簽一樣真實可信、唾手可得。
月下的湖水有種迷人的靜謐。蘇茜靜靜聽著。這個人,不打招呼地闖到她面前,她對生活出現了久違的波瀾而感到些許不安。然而超出這種不安的領域,卻是更開闊的世界,那里充滿了令她面頰紅潤、心跳加快的欣喜。
蘇茜回到家,站在樓道的窗口,俯瞰著費可的車從這個外環邊的普通小區里開走。她發了一條短信出去:“到家了。”
倏的一下,便有了回復,只是一個嗯字。
蘇茜看著這一個字,看了好久。剛剛還充滿期待的心漏出了個窟窿。她慢騰騰地走上樓梯,掏出鑰匙,小心地在鎖孔里轉動著,試圖把開門的聲音降到最小。進了房間,燈也沒開,她摸著黑把費可送的愛馬仕披肩塞進了柜子的角落里。
最后,她爬上床,伸出手去,從身后抱住了早已睡下的丈夫白明禮。
“加完班了?”白明禮翻過身來抱住她,迷迷糊糊地問。
“嗯。”蘇茜把頭埋在了丈夫的懷里,摟得更緊了些。
那一晚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漂浮在太湖中,水面淹到了口鼻處,窒息的恐慌鎖住了四肢。她拼命掙扎卻動彈不得,絕望地瞪大眼睛,看到費可的臉映在水面上,憐愛地看著她。她卻只能那樣漂浮著,直到沉入水底。
白明禮和蘇茜在同一個國企集團工作,分屬總部和二級公司的財務部。雖不是大富大貴,但安逸穩定。白明禮對她很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寵了。可他們因為相親而結為夫妻,在蘇茜眼里就算不得愛情。婚前沒有,婚后埋葬于柴米油鹽中,便更是希望渺茫。
她本該知足,也不該抱怨一個老好人般的丈夫。可她對于白明禮那普普通通的樣貌,對他平淡無奇的談話,甚至對他的笑聲,都快要忍無可忍了。她的內心如結滿蛛網的破屋,一直在等待光亮照進來。是的,只需一點從天而降的愛情,她便能煥然一新。
太湖之畔的那晚后,蘇茜的“加班”開始變得頻繁起來。該發生的一切都發生了。一次歡愛過后,蘇茜和費可躺在酒店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費可的手指在蘇茜依舊光滑的胴體上漫不經心地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