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凱急了:「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嘛?我朋友就在這兒,你這樣讓兒子難堪丟臉?」
「你還有什麼臉面?大半夜來砸門要錢,這算哪門子朋友?我想葬你爸旁邊,可我連葬在他旁邊的錢都沒有……」
「都說了從你這拿點,開工資了馬上還你!」
「你到底欠他們多少?」
「不多,就兩千。你就別哭了,先把卡拿上。」
老太太只好抹著眼淚進了屋,那幾個人湊近劉東凱,領頭的說:「兩千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打老太太?娘兒倆在我面前演哭戲?」
「哥,你放心,今晚肯定還你。」
這劉東凱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真遇上敢弄他的,他連讓母親拿棺材本都愿意。
老太太拿了卡出來,我尾隨著他們去了銀行 ATM 機。
老太太還沒進去,劉東凱就一把拿過她的卡:「你等著哈,你反正也看不清,我去取錢。」
他進了 ATM 機,而老母親還相信著他,有些拘束地抓著自己的衣角,站在門口等著。
但很快不對勁了。
那紋著『孝』字的胳膊不斷在界面上操控著,五千塊錢被吐了出來,他將錢放在一邊,繼續操控著機器。
老太太一看慌了,她走到 ATM 機外問:「你要取多少錢嘛?你不是說取兩千?」
「哎呀你放心,我會還你。」
劉東凱又取了五千,這 ATM 機最多一筆取五千,單日最高取兩萬。
老太太急壞了,不斷地用滿是皺紋的手拍打著玻璃,要自己兒子趕緊出來。
她急得大哭大叫,在寂靜的街道喊得撕心裂肺,嘴里卻一句完整的話都喊不出來。又一次如同孩子那樣,哇哇地哭著,她沒了辦法,使勁地打砸著玻璃,那討債的領頭人忽然冷冷地說:「你砸壞了玻璃又要賠人家好幾千,說不定還抓你坐牢。
」
老太太不敢砸了。
人生六十八年,六十八個春夏秋冬。
她也曾努力過,奮斗過,年輕過。
在她還是個大姑娘的時候,也許還會追時髦喝汽水。當她擁有第一套房子的時候,或許還躺在床上,和愛人暢想著未來。等她有自己的孩子時,可能還望著自己的孩子,滿心期盼著等他喊出第一聲媽媽。
那時她意氣奮發,又怎麼會想到……
有朝一日,她淪落到了不止是連葬在愛人身邊的資格都沒有,甚至連爆發歇斯底里的悲傷都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口袋。
她宛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三歲孩童不斷地用雙腿亂瞪著,雙手握著拳頭,不斷擦著眼淚。
我想她以前應該是個倔強的大姑娘,因為她哭的時候喜歡抿著嘴。
每個喜歡抿著嘴哭的女人,都不愿意讓人看見自己嚎啕大哭的樣子,除非怎麼也忍不住。
劉東凱沒有理會哭泣的老母親,他果真取了兩萬塊出來,打開門后將錢遞給那討債人:「哥,這下還清了哈?」
討債人點點頭,看也不看這對母子一眼,帶著人便轉身走了。
劉東凱想把老太太扶起來,可老太太不愿意起來,她捶打著自己胸口,哭得氣喘連連:「我養你干什麼啊……我到底把你生下來干什麼啊!」
劉東凱用那紋著『孝』的胳膊使勁扯著老太太,最后急躁了:「你今天能不能不鬧了?我困得很,我要回去睡覺的。」
「你把錢還我!還給我啊!我和你沒關系了,我不是你媽了……」老太太嚎叫著,「把我的棺材本還給我!以后你被人打死,以后你被人槍斃,我都不管你了,我不要你做我兒子了!」
劉東凱煩了,他惡狠狠地說:「行!你等著,你說的哈,既然你這麼狠,那我今晚就還給你!明天就蹲大牢去!」
說完,他惱怒地往我這邊走來。
我立即裝作在街角隨地撒尿,低著頭不讓他看見我。
劉東凱從我的身邊經過,而我瞥了他一眼,繼續跟在他身后。
他今晚似乎要有什麼動作。
離開之前,我又回頭看了那老太太一眼,她已經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哦。
孝死我了。
我跟在劉東凱的身后,冷冷看著他的背影。
既然惡人只能惡人磨,那我愿化為惡鬼。這劉東凱是生是死,看他今晚自己的表現——善則生,惡則死!
是生是死?
| 是生是死?
也許是經歷了剛才的討債事件,讓劉東凱的酒醒了一些,他走路不再那麼搖搖晃晃的。
但他是從搖搖晃晃變成了鬼鬼祟祟,走路的時候喜歡東張西望,有時往一些巷子里鉆,有時則是貼著墻壁走。
他的這種走路方式,給我倒是帶來了一些麻煩,因為他時不時就到處亂瞧,我為了避開他的視線,只能費盡周章。
剛開始我還不明白劉東凱為何要這樣走路,可等看得多了,我也算是看明白了。
這家伙是想要避開路上的監控攝像頭。
好家伙。
差點沒給我整樂了。
我本來就想找他的麻煩,現在他簡直是間接在幫助我。
不過既然他主動避開攝像頭,也說明了他定然心中有鬼。
我尾隨著劉東凱,他先是回了自己家一趟,從里邊出來后,我注意到他的衣服有些鼓起,似乎是里頭藏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