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跪坐在地上邊咳嗽邊嘔血,她在幾天前就感染了瘟疫,卻不忘尋找利刃:「婊子,你想拿我當墊背的……你先死吧!」
她低估了阿珠的惡毒。
一個自私為了自己活下去不惜奪走他人生命的家伙,是沒有什麼良知的。
阿珠用盡力氣拔下頭上的發簪,狠狠刺進楊毛子的眼窩。
楊毛子一聲慘叫。
沒等他站直身子,阿珠連滾帶爬,從床底下掏出土槍對準楊毛子的胸口。
「砰——」
血肉四濺,小娟捧著刀驚聲尖叫。
小娟想逃,她折斷脆弱的指甲,艱難得爬向門口,卻被阿珠一把薅著頭發仰起頭。
兩個人都為了活命, 廝打纏斗。
混亂之中,土槍被一腳踢遠, 阿珠去搶,小娟將利刃剜進她的肚腹。
阿珠咬著牙將雙手摳進小娟眼睛里,終于占了上風。
小娟在臨死之前不斷低聲詛咒:「你會下地獄!永不超生!」
阿珠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 咧開嘴笑:「你還信這種東西?再過 20 年老娘再做好人……」
可她沒得意多久。
小娟剛沒了動靜,阿珠就開始大口大口吐血。
籠子里被關著的孩子瑟縮著, 看著阿珠拼命去撿土槍。
「才不讓你們見到好日子……憑什麼我死了, 我努力活了這麼久……」
她沒說完就咽氣了。
土槍掉在血泊中,與此同時, 外面傳來了學生們高昂斗志的聲音。
小蘿卜頭瘋魔般踹著籠子,終于爬了出來。
他快速得打開那些籠子,將受害已久的孤兒們放出來。
他又撿起了那把沾染血污的土槍,點一把火燒了這間屋子。
那雙漆黑的眼睛倒映著搖曳的火苗。
熱浪扭曲少年瘦弱的身影, 他想起和好友們的約定。
小蘿卜頭走了。
他和那些學生一起走了。
然后, 他們都再也沒回來過。
……
一眨眼, 藍天白云, 飛機飛過,雪花一樣的投降書灑在大街上。
我坐在土地廟門口,看著新一批小孩抓著投降書跑來跑去。
恍然間,我好像看到了小蘿卜頭他們。
少年郎坐在嫩綠的絨毛草叢里,吹著蒲公英說,他們要一起見證新時代的來臨。
番外 3
我是土地公。
也是村長。
我在野墳地建立了一個新的村子。
一個惡鬼永遠逃不出去,要經歷千遍萬遍受害人生前痛楚的村子。
我記得夜游神剛將這些罪大惡極的惡鬼抓過來時,阿珠嘶啞著嗓子尖叫:「我沒錯!我只是害怕!怕死也有錯嗎!」
「憑什麼抓我!我生來就膽小,應該去找生我的人!誰讓他們把我生得這麼膽小的!」
「我現在死了,死了也不讓我消停嗎!」
我沒再聽阿珠那些扭曲的話,將她扔進村子開始了第一次的輪回。
我高估了惡鬼的良知。
一年又一年,輪回了一次又一次, 我看著阿珠要麼踢飛所謂的爹娘, 要麼推開小娟的手……
總之, 惡鬼反反復復,被夜游神抓住、被我扔回村子。
哪怕有一個惡鬼站出來說它真心錯了呢。
沒有。
直到有一次, 阿珠爬上來見到我氣急敗壞得嗆聲:「造成那一切的根源你不處理,就揪著我不放?」
「神也不過如此。」
我捋著胡須開懷大笑:「你以為村子底下又壓著什麼?」
看到她臉上的恐懼神色, 我將她扔了回去。
村子一直在擴建,不斷有新鮮的惡鬼加入。
拐賣人口的人販子、殺妻殺子的負心漢、唯利是圖的承包商……
夜游神曾打趣我,說我給這些惡鬼安排了一場人間的劇本殺。
我搖著葫蘆嘆氣:「可惜這劇本殺沒有結局。」
看見過那些惡鬼生前的為人,我想,還有什麼比鬼更可怕的呢?
……
時過境遷, 我得空回到被人重修的土地廟。
孩童手中牽著風箏,商討集會做什麼活動。
煙花綻放,漫天流火下墜,我身邊仿佛坐下了幾個人。
少年嬉笑著玩弄我的葫蘆, 又指著不遠處的陵園夸贊修得有多好。
我聽見老熟人在我耳邊說:「原來真的有神啊,夜游神也都存在。我一開始以為是哄我玩的呢。」
我放聲大笑:「傻孩子,當然有神了。」
這世上有良知的人,敢于犧牲自己甘愿奉獻的人, 就是在世神。
而那些比鬼還可怕的,要反復經受痛苦折磨。
畢竟,善惡到頭終有報。